刘婵媛想起五岁那年,她被母亲逼着在里屋写大字,她虽穿着昂贵暖和的袄子,屋里烧着无烟炭盆,但半敞开的窗依然透着冷意进来。
她闷闷地写着,忽然听到孩童高声大笑,举目望去,皑皑白雪中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位姿颜出色的妇人在走。
妇人脸上的笑容她至今记得,跟祖母看她的慈爱不一样,跟母亲看她的宠爱也不一样。
若要找一个词形容这样的笑容,只能是幸福。
小女孩走了一会又放开了妇人的手,她肆意地在雪地上奔跑,那张小脸白得似雪,但是又有淡淡的殷红,让她觉得刺目。
小女孩穿得很厚实,整个身看起来都是圆滚滚的,忽然像个雪球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她哭得很大声,哭得刘婵媛的心里都在打颤,但是妇人并没有急冲冲地走过去安抚,她依旧笑着,然后张开双手,让小孩自己爬起来,走到她的怀里。
刘婵媛一愕,她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秋梅就已经在她身边服侍了,秋梅比她大两岁。
正在磨墨的秋梅看出了她的疑惑,说:“这个女人不爱孩子,亲娘不是这样的。”
不爱吗?
但是因为这样的不同,刘婵媛很讨厌这对母女。
后来无意中听到母亲与祖母的对话,知道二伯父一家不是好人,会把他们的东西抢去,所以她就觉得很放心了,因为他们不是好人,所以她可以讨厌他们,可以恨他们。
后来二伯娘去了,她没由来地觉得舒心,刘惜之再也不能拿那个美丽的母亲来讽刺她。
秋梅的声声指责把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泪眼婆娑的她,看起来竟不像从前那么卑微那么低贱。
世子夫人正想过去把秋梅这贱婢吊起来毒打,世子一把拉住她。
太子殿下在审,你敢拦?
世子夫人怒视他,为什么不敢,是的,她不敢,眼前这个丈夫随时都可以把亮哥儿的身份撤掉。
世子夫人敛下眼色。
“刘二姑娘,她说的是真的吗?”赵文轩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以为他要听她解释,岂料他接着说:“银票应该是世子夫人给你的吧?年纪轻轻如此歹毒可不好啊!”
赵文轩轻轻地捏了捏手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优雅贵气。
“太子殿下不是的,刘惜之才是个阴险歹毒之人,你不要听她唆使……”她说完随即看向秋梅,“我跟你主仆十年,你收了多少好处,来此陷害我。”
她终于搞清楚状况,她的一切都是秋梅所为,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这个主人,只要一口咬定秋梅这个死丫头是收了别人的贿赂,那么她尚且有机会脱罪。
赵文轩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对罗佑说:“审犯,本殿下还是不擅长啊,就交给你吧!”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刘惜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刘老太爷贵为右相,权倾朝野,然而刘家又是三大世家之一,富可敌国,太子殿下不把人交给官府,不把人交给大理寺,交给东厂?
罗佑不顾周围的抽气声,答道:“是。”
赵文轩“嗯”了声,便踏步离开。
刘婵媛看着太子殿下缓缓移动的脚步,她不顾阻拦追了上去,“太子殿下,我哪里比不上三妹妹,你信她不信我?”
赵文轩转过身来,挑了挑眉,抚平衣服上被她扯的皱褶,“本殿下没有信她,所以才把事情交给东厂去查的,若是本殿下信了,就不用费时间去查了。”
是吗?是这样吗?所有人心里都有些腹诽。
刘婵媛红了眼眶,“我不去东厂,我愿意全力跟官府合作,查出真相。”
赵文轩颇具耐心地看着刘婵媛,“因为只有东厂,右相才不能把你摘出来。”
东厂贵为圣上的心腹,本是只听令最高位之人,但是现在圣上把这份权利分散了出去,除了圣上本人,还有皇后娘娘,以及现在的太子可以召令东厂。
赵文轩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罗佑还在兢兢业业地低着头恭送,刘惜之已经追了出去。
追了一段,赵文轩才停下来,“你有话说?”
刘惜之被噎住,她是有话说,但是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知如何说。
她想问朝廷是不是开始看不顺眼刘家了,但是转念一想,她自己是刘家人,而朝廷是他家的。
“我怕被姑姑拽住,所以跟着你出来。”她吐了吐舌头,借口有些拙劣,凑合着用。
殷红的丁香小舌让赵文轩的眼神暗了暗,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往前走。
待出了荣伯府的大门,半虎说:“殿下,该出发了。”
刘惜之看出了,半虎说话时有些忌讳她,所以便说道:“殿下,草民也该走了。”
赵文轩看了她一眼,竟有些不舍得,“把你送回甄府去吧!”
半虎还要说什么,赵文轩斜眼睨了他一眼,他便像乌龟一样缩了回去。
刘惜之坐着马车,赵文轩骑在马上,一路上也没搭个话。
有炒货郎在沿途叫卖,刘惜之撩起车帘,“停。”
赵文轩不知为何因为她的这句“停”而有些欢快,也许是还能看到她那张有些兴奋的脸。
“什么事?”他问道。
“一会就好了。”
只见她飞也似的下了车,后面跟着春花,“姑娘,你让奴婢去就好了。”
刘惜之哪里理她,三步两步地跑去炒货郎跟前,眼前一亮,果然有瓜子。
“来两袋瓜子,一袋一斤半,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