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惜之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月光的莹白照得她的脸奶白奶白的,如琼浆玉露。再次来到京城刘府,她的心情载浮载沉,虽心底知道与苏州的分明不是同一扇大门,但赤红的大字始终让她觉得刺目。她刚要去敲门,门“吱呀”一声,一分为二,露出了刘振业的爽朗笑脸。“姐。”他叫道。刘惜之抿唇一笑,“怎么这么巧,你不会就在门内等吧?”刘振业不答反笑,“祖父也在等着你,今晚我们三个就好好地举杯邀明月。”刘惜之被他拉着进去,穿过二门,见祖父已经坐在院子里,右手拿着书卷在翻看,石桌上放着已经拆开的柚子和花生等果品,当然少不得有一叠月饼,两旁的树上也挂上了应节的灯笼。刘老太爷听到声音,看向他们,放下书卷,问道:“饿了吧?”刘惜之心里内疚,她是特意来迟的,就是想岔开共进晚餐这一段,没想到的是他们一直在等她。她点了点头。刘老太爷便让戴管事把这一桌子清理干净,就在院子里摆饭。戴管事偷偷蹙了刘惜之一眼,老老实实地应声去了。半响后,简简单单地四菜一汤盛上石桌。刘老太爷是个很地道,很实在的人,他不喜欢铺张浪费,这从未因他是当朝右相而改变。“坐吧。”刘老太爷道。刘振业拉她到桌边,她很茫然地坐下,这种迎面而坐的亲切感,让她所有的毛孔都在抗拒叫嚣,甚至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刘振业仿佛看出了她的不适,趁着刘老太爷回书房放书的空档,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姐姐,不需要拘束,简单的一顿饭,就跟在茶楼里搭个桌一般,勿要有心理负担。”刘惜之点了点头,刘振业刚说完,刘老太爷便从书房里出来,他书房里的东西,从来不许别人乱碰,即使是一本不看的旧书。“吃吧!”说着,刘老太爷坐下,第一个拿起箸子,夹了块肉放进碗里。快十三岁,刘老太爷还不许他喝酒,所以他给刘老太爷倒了杯酒,给自己倒了杯茶,“姐姐,喝酒,还是喝茶?”“酒吧。”她说道。“来。”刘振业给她满上,“振业在此,以茶代酒,庆祝咱们三爷孙人月两团圆。”刘老太爷虽然至始至终板着一张脸,但他还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刘惜之稍稍迟疑,终是喝下了。这便是整顿饭唯一的高潮了,此后陷入了迷之沉默,只剩吞咽和夹菜的声音。但这才是最让刘惜之坦然的,与祖父保持不咸不淡的距离。饭后,有婢女过来收拾,石桌上,又摆上了瓜果和月饼。刘惜之有些心不在焉,刘老太爷一声呼喊,让她打了个激灵。“大概没多久,圣上就会下圣旨,指你为太孙侧妃。”终于还是说到这事了,她等了一晚上,也忐忑了一晚上。她静静地听着,刘老太爷继续说道:“祖父只问你一句,做太孙妃,是你乐意的吗?”刘惜之很想问一句,乐意如何,不乐意又如何,祖父会为她据理力争吗,当时的情形不是众所周知吗,她能说一个“不”字?她终是没问,道:“孙女愿意,也许那里才是孙女最该呆的地方。”刘老太爷点了点头,“你懂轻重就好。”接下来他也没什么要说的,便离了桌,让他们两姐弟呆着。刘振业看着刘老太爷的背影,叹道:“姐姐,也许你可以试着敞开心扉,慢慢会喜欢上殿下的。”刘惜之抿唇一笑,并不回应。“燕王去的那会,我看着殿下把自己封闭起来,自从你来了京城,他好像又活过来了,昨天他离宫时,还是朝阳一般,今天早上在宫里见到,就是凋谢的花儿。”“他一直待我不错,私心说一句,我希望你们俩都能愉快,毕竟圣旨下来以后,你们是要对一辈子的。”“振业多想了,我又岂会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呢?”刘惜之娇笑,给自己倒了杯酒,“他若是待我好,我会回报他十倍百倍。”月亮悄悄地隐在云雾中,一阵微风拨开云雾。忽然,悟有从院子外面进来,刘惜之微带醉意,但也察觉到是有事发生了。“什么事?”刘振业问道。悟有低着头说:“我让人今晚悄悄给缘未捎了一壶酒,他喝得大嘴,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当年他给刘府追杀,隐匿了半年,才一路逃到京城来,谁知仍旧被人截杀,才偶然被外出的方丈救下。”刘惜之顿时清醒过来,“他可有说出是被刘府什么人追杀的?”悟有摇头,“就说了这么多,人就晕乎过去了。”她一凝神,道:“继续看着他。”悟有点了点头,复又退了出去。“姐姐,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公诸于世?”刘振业问道。“差一个时机,我此番回去苏州会制造这个时机,然后把这一片天都捅破它。”刘惜之说这话时带着宁为玉碎的决意。“振业会成为姐姐最强力的后盾。”刘振业就差跪下来表明心志了。她拍拍他的肩膀,“姐姐知道,适当的时候我会联络你的,这事还真的得你协助,不然谁帮我把那狗屁和尚挟过去。”又接连喝了几杯,刘惜之便告辞了刘振业。坐在马车上的她,异常清醒,现时的她,还有了一个更大的后盾,便是太孙妃这个身份。她惧怕于与祖父对坐就是因为她的强大是为了摧毁刘府的。把秀才的口供拿出来,只能毁了大小周氏的名声,但总聊胜于无。一口口地吃,比一口吃掉,要有趣得多。这么多年来,她只在娘亲的灵位前上香,而从未去娘亲坟前拜祭过她,她就是害怕,害怕无颜面对自己的亲娘,她也发誓,直到为她洗了个清白,她才会去她坟前告诉她,她的女儿办到了。两行泪,从她眼眶中滑了下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