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有权势的家族往往越重视追养继孝,他们的祠堂也越有讲究。
霍家每逢初一,会有小祭。每逢年节,还有族中大祭。
但除此外,平日里别说外姓人,就是族内妇女和孩童都不允许擅自入内。
霍南君整衣敛容,进了霍氏大宗祠。幽草与下人们都自觉留在了外头。
祠堂前置有旗杆石,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族人的得过功名。祠堂的堂号,是皇帝御封,制直笃牌匾挂于正厅。
这些一匾一物,展露的都是霍家深厚的沉淀,绝非寻常势族可比。
上厅里供奉着先辈们的灵位,以及族谱家训。
霍南君摆好五供,点烛上香,接着还要读一段祝文。再是磕头,焚祝文,最后辞神叩拜。
这都是祭祖的规矩,一丝一毫都乱不得。
就在霍南君进入大宗祠的时候,将军府中的李意,也进了一间小小的明堂。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遇。
他们并不知道,即便地点不同,他们却正做着同样的事情。就像镜子的两面,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重叠。
庄重的大宗祠里供奉的是几十位霍家先族,隆盛而光耀。
简朴的小明堂里供奉的只有他母亲的牌位,孤独而沉重。
他们一起摆设供品,一起点烛上香。霍南君念着祝文,李意诵着祭文。
一扬一抑,一淡一浓的两个声音,在交错的光阴里彼此回应。
霍南君跪拜:“霍氏先祖在上,霍家第十二辈嫡女霍南君在此缅怀先祖英德……“
李意跪拜:“母亲圣灵在上,孩儿李意在此驰念母亲贤德……“
霍南君道:“霍氏两朝为臣,历经二十八帝,孝勇节义,拳拳在心……“
李意道:“李氏两国为将,足踏三十六县,浴血疆场,迁离四方……”
“然而因我之故,前世霍家大厦倾颓。一切恩怨情仇,辗转在此生了结。我霍南君在此起誓,即便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次我也会保全我的家族,守护我的亲人!希望列祖列宗得以慰藉!”
“为护我兄妹二人,母亲及仆妇二十余口被陇西王军马,生生碾死于蹄下。此等灭门大恨,铭心刻骨。我李意在此起誓,即便血染南北两国,我也会为母亲报仇,洗去母族在史书上的污名!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两个不同国家,不同出身,不同目的的人,却说着同样的话。就像空谷里的回音:“为达我愿,我必要拿得到这南朝的霸权。一切阻碍之人皆为我敌,巅峰之争里绝不心慈手软。待功成那日,再以染隽椋
两个傲雪凌霜的身骨,对着各家灵位深深叩拜。重叠的身影宛如一人。
命运的长卷从此刻起再次展开。
一世夙敌,终究还是为了各自的立场,吹响了这场皇权争斗的鼓角。
而这一次,又有几方势力进入了这生死棋局?
强强对决之中,他们是否又会走向不同的命运?
霍南君和李意都不知道。
只有香炉里的火舌,默默舔舐着祝文和祭文。将两纸追思焚烧成两地灰烬。
青烟徘徊直上,离开相国府和将军府,在金陵城内的上空萦绕缠绵。
……
祭祖只有一日,霍南君赶在宫门下钥前回了宫中。
翌日,她用了早膳后,便自己坐在那里寻思着什么。而这一寻思,便过了几个时辰。
她估摸着今日封国夫人应该快要进宫了。封国夫人与皇后这次的会面,对她很重要。
霍南君相信伯父是能够说动姑母的。毕竟论起谋略来,霍家如今没有人及得上这位跛腿大伯。
连她的父亲,都只是在用兵上有些话语权。但若说起看人心,戳脊梁骨这套,她的父亲就得逊色三分不止了。
像这种时候,霍南君最该防着的,就是不让太子和杨亦姝去搅局。最好趁着他们还蒙着,迅雷之势就把这事儿给先定了。
这时,晚晴端着托盘进来道:“县君,昨日你回相国府后,太子殿下又着人送了几件稀罕物。”
霍南君淡淡的的道:“又送了什么?”
“一只鹤纹紫云砚,一盏黄釉描金秋叶形笔掭,还有一对丹砂、青雘。”
霍南君看也没看那几样物件,只冷笑道:“太子醉心书画,就按着的自己的喜好,巴巴的给我送来。这该说他有心还是没心呐?”
晚晴浅笑:“太子殿下自然还是有心的。只是心思放错了地儿吧。”
自从余氏的事情之后,晚晴已经看出霍南君对太子的变化。
霍南君虽从未对她说过什么,但以晚晴的细致,她们早已心照不宣了。
霍南君道:“收起来吧,留着以后赏人。”
“是。”
霍南君敲着桌面,又问:“姑姑,现在什么时辰了?”
晚晴道:“县君,此刻刚过巳时。”
“这个时候,太子应该在上早课罢。”
晚晴答道:“惯例是这样的。今儿个是双日,太子应该是在练骑射。”
“那他现在是在校场了。”霍南君想了想,从榻子上起来:“带上几件笔墨纸砚,跟我走。对了,把刚刚那丹砂、青雘带上,正好用得着。”
晚晴略微一怔,县君要去校场?还带笔墨?但她没有多问,打发了丫头取来东西,便跟着霍南君一道去了。
校场是宫内皇家子弟的练武之地,临近东宫门。
杨子雍贵为太子储君,文学武练那都是样样得学。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