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王隗书房内,张咏与他对立而坐,有侍女倒好茶汤,徐徐退出房门。
张咏喝了一口热茶,沉吟片刻,对王隗说道:“大人,听说了今日大公子收仆之事吧。”
王隗面带笑意:“嗯,翊儿乃我王氏嫡长子,收纳几个仆人不足为奇!”
张咏也笑了笑:“大人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六个少年,大公子是欲尽收其忠诚,纳为忠犬,大人难道不惊奇?”
王隗面色一敛,正了正身子,缓缓道:“翊儿年少老成,从小异于常人,凡事自有其意志,这些年吾未有多加限制,任其自由。吾才德不足,身体孱弱,潜力已尽,早已把所有希望尽赋于其身,他将是王氏之未来,不管他所思所行,吾只有在背后支持他,相信翊儿必不至让吾失望!”
“子焘,翊儿如何行事,你我在侧静观即可,不必多言!”
言罢,两人开始默契地不提王翊之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其他来,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忧国伤时。
一个时辰后,张咏走在回房的路上,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月明星稀,暗暗叹了口气。
张咏出身寒门,为王氏门徒,少时受过王翊祖父王述恩惠,亦曾入仕过。只不过为寒门身份所累,辗转宦海二十载,最高也不过为边郡一县之长。多年的漂泊无依,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宦官当道,朝局不稳,数年前张咏所幸直接弃官还乡。
恰巧王隗替王翊兄弟找启蒙先生,因与王氏有旧,张咏遂自荐西席,在王府待了下来。无案牍之劳形,教教学生,读读书研究学问,再加上王氏待遇也不错,张咏待得也颇为舒心惬意。
通过这些年的接触,张咏早就发现,王翊天赋似乎并不是特别聪颖,对儒家学问学的颇为艰难,从来不求甚解。然其常有惊人之语,对圣人之言常有独特的见解,虽然许多在张咏看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在张咏眼中,王翊认真、刻苦,读书练武,风雨不辍。少年早熟,心志坚定,志存高远。对兵法战阵之事,治国安民之法修习尤其勤奋,日后出将入相,壮大王氏,似是必然。
但今日,张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王翊,野心勃勃,初露手腕,枭雄手段,直指人心。手段虽显稚嫩,从其言行,张咏发现王翊似乎......心怀异志!
故今夜张咏忍不住提醒了王隗一番,摇摇头,静静地回房去了。
艳阳高照,院落内,王顺带着高顺等六个少年蹲着马步,七个人身着单衣,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滴下,不知道蹲了多久了。
高顺六人到王府已经一月有余了,成为了王翊亲信侍从,从第二日起,王翊让他们识字、练武,从日出到日落。
这样的生活,让几个少年仿若梦中,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富庶人家公子们过的日子,从前他们只是乡下的平凡农家孩子,只有在梦中才能有如此美事。
然而王翊对他们要求极高,放出话来,若是让他不满意就会被直接淘汰遣送回家,是以几个人整日心弦崩的紧紧的,异常努力。每日除去睡觉的几个时辰,未尝间歇,虽颇为劳累,却又甘之如饴。吃的饱,穿的暖,比起以往只有麻衣布服,粗粮糟食好的太多了。
至于读书识字习武,更是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知识文化传承对于这些寒门子弟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当然,几人也知道,拥有这些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毫无保留地效忠大公子!随时为之效死!王翊给了他们未来更高的希望,他们也乐于奉献出自己仅有的忠心!
王翊就在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双手背后,眼神深邃,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王翊一直都想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想组建一支侍从、护卫队伍,前些年,年纪太小,以一稚童统领实在不合,长期以来一直把这个心思埋在心底。
王氏和其他高门大族一样,其实有不少护卫、门客,其多为地方游侠出身,擅长技击之术。作为地方豪族,亦有家兵,从祁县周边的为王氏耕作的佃户中,轻而易举便可募集上千人的部曲,但也仅此而已,未经训练,上了战场也只是拿起刀枪的农民而已。而王翊想要的其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队伍——职业私兵!
当然,王翊也不是没有想过给父亲提建议,将王府家丁、仆从、佃户筛选组织起来,针对训练,拉起一支属于王氏最精锐的力量。
但是,深思熟虑之后,王翊渐渐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大汉虽然国势日衰,地方时有动乱,然其元气未丧,根基犹在,国运仍然可绵延数十载。世家大族依旧牢牢掌控着天下,维护地方统治,支持着刘氏王朝。天下士族想着的仍然是在朝堂之上为自己争取利益,大汉江山已延续了四百年,汉室依旧威压天下,让人敬畏。
光武帝刘秀崛起于地方,河北世家的支持为他一统天下提供了巨大的助力,其自然知道世家在地方上的实力有多强。自光武以来,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与中央相抗衡的实力,除了在幽、并、凉等边地保持一定戍边兵力以外,将各地军队大加削减,只留下少部分郡兵弹压地方动乱。后汉初之时,有豪强地主聚私兵以对抗朝廷律法政策,因此朝廷对于地方豪强的私兵也颇为顾忌,大加限制,地方豪族虽有随时募集私兵的能力,却也不敢大肆蓄养训练,挑战朝廷威严。
同时朝廷在中央编练精锐卫兵,抽调天下精锐,分拣校尉统领之,以震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