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安不至于感觉无助,但也觉得眼前的场面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百姓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一边高呼一边向里涌动;二十余豪杰完全已专注于自己和身后百姓的热情,而忘了还有维持秩序的责任。
不多时,围观公审的百姓已不仅仅是在大案前方,而是将大案四面合围起来;在其慢慢逼缩之下,鲍余甚至已经被迫挪了三次地方,距离第五安的黑漆大案已不足十步。
在杨讼师近乎绝望的眼神提醒下,第五安觉得是时候让百姓的热情降下一点了。正欲起身说话,却又停了下来,同时右手微微斜抹,像是随意划动了一下手掌。
这个动作极快,也极其隐晦,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个异常,更没有谁发现他手心里已握住一张纸片。
一块折叠的纸片。
第五安不动声色,眼睛迅速地从人群中扫过,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他将手伸到大案下方、打开纸片,见其上面写着:若再妄自菲薄,你可真是愧对六百年。眼下真定空虚,你去夺了?
这一眼瞟过,他再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
六百年。
这三个字让他感觉到震憾。
最初知道自己有穿越这事,曾经让他无助茫然、愤怒惶恐,但终是在他超强的定力下恢复了心性,让后世的事仅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记忆。
正因如此,他虽然言行举止偶有与世俗不符之处,但心中却是极为明白而坚定,自己只是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
而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记忆再次翻腾起来。
六百年这三个字就像一根针,挑破了他修行得如止水一般的内心;又像是一种提醒,让他突然有了虽然早已知道但却像是醍醐灌顶般的认识,而且同样是无比的坚定。
自己是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同时是有着六百年后记忆的第五安。
这个认识产生在前,而震惊在后;与六百年三个字相关联的不过他和李景隆两人,但他很确定这个提醒并不是来自李景隆。
这个认知很简单,能将纸片投向自己而不被自己察觉异常,这样的身手不说超过自己,至少也与自己不相上下,不是李景隆所能办到的。
再者,纸片上写得分明,是让自己去夺真定。而夺真定的后果显然也与李景隆的身份和他那个野心不能吻合。
那又会是谁?
第五安心中微微颤抖,想到了一个名字。
明非。
那个在后世记忆中,无论是他苏安还是李九江,对这个名字都熟悉而敬佩;那是一个逆天的存在,而且是在后世那样的环境。
自与李景隆在殿前仙语长谈后,第五安怀疑过道衍、朱高煦,甚至朱棣,但终是一一排除了明非穿越在他们身上的可能。
所以他很早以来就认定明非没有像自己和李景隆一样穿越,但现在却又再度想到了这个名字。
最不可能的事情,往往也是最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个名字,第五安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但他没有顺着这个人影去细想到底是谁,因为他有更为异常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脑中嗡然作响,像是一道闪电突然划破了漆黑的夜空,让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或许不是变了样,只是变得清晰。
第五安将纸条又看了一遍,然后站了起来,眼神无比清晰。
“静一静!”
他看着人群缓缓说道。声音并不大,但场间一下静了下来,因为每个人都感觉到这声音在耳边响起。
古醉面色一变,暗道:“政委好强的内力!”
静女怔怔地看着第五安,暗道:“安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张信张开的嘴还没合拢,心下微惊:“第五兄弟到底是武林中人,竟让我感觉到压迫,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其他豪杰亦是各有震惊,而普通百姓更是感觉到心头有些发慌,似乎是空气越来越闷热。
第五安眼光从人群中扫过,忽地说道:“将鲍余绑了!”
张信怔了怔,随即心中一喜,转头冲两名军卒喝道:“没听见政委说话?赶紧将鲍余那坏人绑了!”
见一脸懵圈的鲍余被五花大绑,又被军卒按着跪下,杨讼师暗叹一声,心道:“这位将军,说好的民主呢?”不经意与第五安眼神对视,心中莫名一悸,赶紧低下了头。
第五安面色平静,道:“公诉人请继续。”
稽子君愣了下,速速将被刚才的热情冲散的诉纸收拢起来,清清嗓子,说道:“打铁街胡吴氏告,洪武二十九年,因与鲍余家人发生口角,结果被鲍余指使恶人打折了腿……”
“洪武三十年,上柳树巷商成因屯货与鲍家相同,被鲍余指使下人烧了整整一车存货……”
“洪武三十一年,曲家因还不上债,被鲍余霸占了女儿……”
足足过得半个时辰,稽子君才住了口;想了想,又舔着略干的嘴唇,道:“报告审判……长,公诉人宣读完毕。”
第五安点点头,环视道:“大家先前都说鲍余是坏人,那现在就来说说,他到底怎么坏了?”
没有杨讼师的辩驳,围观百姓觉得稽子君说的都很在理。但先前大多是跟着别人高呼,自己哪里说得出来鲍余到底怎么坏了?
见第五安如此相问,大部分百姓只好闷声不语,少数人则积极回想,搜索以前有幸与鲍大家相接触的种种细节。
半晌,人群中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将军,鲍家柳三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