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四周场景缓缓消失,整个空间撕裂扭曲又出现新的物事摆放。我在阿缪的记忆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缪的过往,她想到了什么我便看到了什么。
比之前稍大的泥胚房里,阿缪跪在地上。一把破损咯吱咯吱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瘦干又目光狠辣的老妇人。先前的匠人站在阿缪右侧方,手里紧紧牵着一个胖胖圆圆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大。孩子惊恐的看着老妇人,匠人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女儿的恐惧,将她藏在腿后。
老妇人用手中的拐杖狠狠捶地。色厉内荏道“你嫁进我家已有十余载,我梁家四代单传,你不能给我们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你就是千古罪人!!!”
阿缪头咳在结实的土地上,传来闷闷的咚咚声。她一连磕了十来个头,边磕边说“娘,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梁俞生个儿子。”
我瞧见阿缪磕头好难过,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在触碰时穿过了她的身体。突然察觉这里是阿缪的记忆,我改变不了任何,只能静静观看。
匠人看见阿缪额头上的血迹,痛苦的紧紧咬着下唇。一只大手挡着女儿的眼睛。
老妇人再度开口,语气较之前略有缓和“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儿子休了你。第二,镇东边老水叔家三女儿生的标志又性格温顺。你当个妾,梁俞娶她回来做正房。”
阿缪惊恐的抬头望着老妇人,继而又看向梁俞。梁俞也是一脸惊讶,明显在他娘说这话前他也不知道这事。梁俞冲阿缪摇摇头。
梁俞上前拖着女儿一起跪在阿缪身旁。坚定的说:“娘,老水叔家女儿就是再好,儿子也不娶。更不会休了阿缪!她是妞妞的娘啊!”
老妇人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儿子会怎么做“妇人蛊惑男人的心。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一手颤巍巍指着阿缪。气急败坏的说“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娘找算命的看了,老水家的姑娘生来带子,不出一年半载肯定能给你添个大胖小子。”
梁俞一手握着女儿,一手握着阿缪。道“我不娶,我就爱女儿,我觉得妞妞是这个世间最可爱的女娃儿。”
阿缪哭了,但我能看出来她很幸福。这个男人愿意为她忤逆他的亲娘,这个男人愿意在困难面前护着她们娘儿俩。在一个女人的眼里,所要所求不过如是。
老妇人举起拐杖狠狠打在阿缪身上“我把嫁妆都先头付给老水叔了。你必须娶!”
阿缪吃痛,却还是一言不发。委屈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梁俞道“我不会娶她,不过是些银两,我再努力点,多卖出几把工具就可以赚回来了。”
老妇人一边拐杖捶地,一边捂着心,忽然倒地,口吐白沫。双腿不停的抽搐,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的儿子。
梁俞和阿缪见到这突然的一幕,连滚带爬冲到老妇人身边。梁俞抱起老妇人,让他娘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慌张的带着沙哑的嗓音问“娘,你别吓儿子。娘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老妇人直勾勾瞪着阿缪“你这妖精迷惑了我儿子啊!”
阿缪摇头,整个人已经抽泣到一团。
忽然老妇人眼球爆出,白色的眼珠里全是血丝,阿缪早已吓坏。赶忙拉着梁俞,声嘶力竭的说“大俞你快答应娘吧,我愿意做妾。你快答应娘啊!”
梁俞的眼神中有感动有不舍,看得出是个孝子。他也为难,夹在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和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挚爱之间,能得到阿缪的体谅他无比感激。郑重的点点头,道“娘,孩儿答应您,孩儿娶她。娘,您快好起来啊。”
老妇人听儿子这么说立刻好转,眼球也不爆出了,也不口吐白沫了,身体也不抽搐了。我却不屑一笑,怎么样的娘,才能想出如此下三滥法子,逼迫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忽然耳边传来鼓乐之声。我回头一看,意识中的场景再度变化。我正站在铁匠铺前的路上,此刻的铁匠铺张灯结彩,耀眼的喜字烫灼眼睛。穷人家的礼俗也甚是简单,不过是拜堂入洞房,但整个情境里我都不曾看到阿缪。
于是我到处搜搜寻寻,终于在铁匠铺的后方小巷里找到了阿缪和妞妞。阿缪穿着以往的干净素朴的衣衫,此刻怀里紧紧抱着妞妞。她抱着妞妞不停啜泣。
妞妞抬手用粉红色的衣袖帮娘亲擦去眼泪,软软诺诺的声音道“娘亲不哭,妞妞陪着娘亲。妞妞可以保护娘亲。”
此刻的妞妞成了阿缪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精神支柱。这世间哪有一个女子甘愿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人心皆为自私。可若爱情不自私,又怎会让人心向往之?贪恋的不就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给予和得到吗?
时光若白驹过隙,往后的日子阿缪过得甚是不容易。虽然梁俞处处护着她,但一个男人在家的时间毕竟有限。更何况一年半后梁俞又添了个儿子,唤名梁强。男人毕竟对自己的孩子更为在乎,更何况水家姑娘待他也不错,护着阿缪的精力便逐渐减少。
阿缪带着妞妞要忍受婆婆的刻薄,正房的欺压。阿缪不是妾,她是一个不需付工钱的丫头。她要负责做饭,要负责洗衣服,要负责伺候婆婆和正房。我看得出阿缪很苦,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在哄妞妞睡着后偷偷哭泣。
小男孩一点一点长大,待他能跑能跳的时候,承袭着奶奶和母亲的性格。吃饭必须是梁强吃完了妞妞才能吃。有时候小男孩撑着肚子将饭菜全部吃完,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