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加上风吹日晒,仅仅半天功夫,钱老三就嘴唇干裂,奄奄一息了。
陈奥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起初的确是想除掉这个一直给他找麻烦的家伙,但是真正看到钱老三的惨象,仍然有些不忍。钱老三毕竟也是一个受害者,他的行为说到底,只是为了在这个艰险的环境下,能够生存下来罢了。
陈奥叹了口气,端了一碗水,走到钱老三面前,将碗凑到钱老三唇边。钱老三嘴唇尝到清水,顿时大口喝了起来,将一碗水全喝干了,方才感到一丝满足。
他睁开眼,看见送水的是陈奥,不由得愣住了。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仇恨也有疑惑,还有一丝感激。陈奥并没有指望他感谢,放下碗,继续回到盐田干活。
下午,马宗奎离开了许久。陈奥猜想他一定是去别的地方,找同僚商量对策了。一直到黄昏时分,马宗奎才黑着脸返回。
篝火已经生起来了,但是没了钱老三抓鱼,只能熬一点野菜汤。众人知道马宗奎在气头上,都不敢大声说话,低着头默默喝汤。
马宗奎从钱老三身边经过,对钱老三视若不见。或许在他眼里,钱老三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走到人群中间站定,环视了一周,确认所有人都在场。陈奥知道他一定要讲话了,说不定就是他这一下午想出来的对策。
马宗奎嗓音有些嘶哑,说道:“大家听着,咱们今天出了一桩大事,想必大家都清楚。咱们一个月来辛苦的成果,全被钱老三这厮给毁了!这件事若是被几位堂主,甚至熊掌门知道,咱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陈奥心里暗想,哼,这成果是咱们辛苦出来的,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才是你罢了!
马宗奎恫吓了一番,继续说道:“经过一天的考虑,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主意,应当能渡过这次的危机。我已经跟旁边的章管事商量过了,只要咱们按照市价付钱,他们就可以卖一些盐给咱们,帮咱们渡过危机。所以说,大家今晚就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吧!”
他说完,以不可置疑的目光注视着众人。大家先是一愣,以为马宗奎真能想到什么好办法,谁知道竟是要他们出钱买盐。一时间,众人小声议论起来,自然是不愿意出这个钱的。
大部分人是来这里赚钱供家里妻儿糊口的,他们若是把积攒的工钱上交了,家人就要饿死。而像陈奥这样被抓来的黑工,更没有什么积蓄。
陈奥冷笑,暗想,这马宗奎真是打的好主意啊!且不说这办法是否可行,就算是真要买盐,难道就在这盐场内部,还要按照市价么?不按成本价也就算了,按照批发价总可以吧。这摆明了就是想要借此再剥削一遍!
所有人议论了一阵,眼睛都不自觉地看向了陈奥。现在陈奥已经隐隐成了众人的首脑,大家唯他马首是瞻。更何况这次整治钱老三的主意,是陈奥出的。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该陈奥担着。
陈奥向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不要多说。他起身道:“马总管,您放心,咱们一定照您说的做。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同舟共济嘛!”
马宗奎点了点头,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说道:“嗯,大家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大家也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这损失的盐,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后一个月,大家多多出力,要把产量提高一倍,弥补这次的损失!”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先前出钱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公愤。现在马宗奎又要大家加班,岂不是不让人活么?
彭树根站了起来,说道:“马管事,这件事能不能商量商量?现在是寒冬,日头本来就不大,想要提高产量,只能用大锅蒸煮。可是这样一来,只怕每天夜里也得不停地干了,这样下去,实在是吃不消啊!”
陈奥看见马宗奎面色变了,心里咯噔一跳,向彭树根连使眼色,希望他不要说话。然而彭树根却并不理会。他自觉是最年长的劳工,理应为大家说话,把这些情况,跟马宗奎说清楚。
然而马宗奎显然并不想听这些。他冷哼一声,说道:“做不到也要做到!要怪,就怪钱老三失职。你们都是同吃同住的工友,当然要共同承担责任,这叫连坐,你懂吗?”
彭树根急道:“可是……这样下去,就是拿我们的命在拼啊!”
马宗奎很不耐烦,猛地抬手,“啪”一声甩了彭树根一耳光,骂道:“老东西,老子给你们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在老子眼里,你们就是些牲口,老子让你们干,你们就得干!他妈的……”
他骂骂咧咧,转身就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的苦力。
陈奥叹了一口气,胸口憋闷。他知道,这时候大家心里肯定也憋着一团火。他将彭树根扶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老者,沉声道:“再没有希望幻想,是该拼一把的时候了!”
这些时日,陈奥已经对这些人进行了潜移默化的引导,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对自由的向往。听见陈奥的话,彭树根浑身颤抖了一下,鼓起了全部勇气,小声道:“我听你的!”
陈奥向众人看了一眼,看见大家眸子里跳动的火焰。他知道,时机终于到了!
陈奥挥了挥手,大家悄悄回到窝棚。他独自一人,却走向了钱老三。胸口还藏着两个冷硬的馒头,陈奥端来一碗热汤,先把馒头一点一点用汤泡软了,喂给钱老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