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圆道:“是……是……,昨夜……昨夜丑时过后,我见三位师兄睡得正香,便悄悄走到四楼,将万行经找出藏入怀中。哪知我刚一转身,就见宗清师兄笑眯眯地站在身前,低声问我在此作甚。我知刚才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便摇了摇头不语。宗清低声道:‘我见到你拿了一本经书藏起,那是甚么,却是哪一本?’事已至此,我只有给他来个矢口抵赖,死不认账。岂料宗清脸色一变,突然摸出一把刀来,冲我言道:‘我亲见你把它藏在怀里,你不给我,我自己来拿。’说着伸手入我怀中,将万行经掏了出来,拿到窗口月光下一瞧,喜道:‘原来是它!’我趁他分神看书之际,奋力一拳打在他腰眼上,夺过那把匕首,顺手一刀,刺入他的背中,想是他当时腰腹吃痛,竟然哼也没哼一声,便摔倒在地,登时便毙命了。
我当时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日必要将经书取出,这回再放入阁中,只怕再没机会偷了,于是便想出个蠢招,找到一册华严经,将内里撕去,把万行经放入其中,只待今日趁机再拿。我又将撕去的纸张放入香炉悄悄烧了,这才重又回去睡觉,可却哪里能够睡着,便这么挨着直到天明,眼见宗林、宗治醒来,假装和他们一起寻找宗清的下落。方丈,我是被宗清所逼,也算一时失手,并非有意谋害于他,请方丈开恩,给我一条生路。”
普绝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宗圆,你年纪幼小,自没偷取经书的缘由,必是受人指使,你说出幕后之人,许能减轻你的罪孽。”
宗圆却低下了头,不再回话。
人丛中有个老僧普禾是他师祖,厉声喝道:“宗圆,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是你师父广汇吗?”
宗圆仍是一语不发,好似一桩木头一般。
虞可娉道:“宗圆师父,其实你要偷经,杀了宗清师父后,仍把经书放回原地,寺里上下谁也不会疑心有经书被盗,那时你再行去偷,岂不更加妥当?”
宗圆脸色愈发青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虞可娉又道:“现下拿不成经书,又东窗事发,你爹爹知道了,不会责罚与你吗?”
宗圆闻听此话大骇,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虞可娉道:“你爹爹广融,适才已经招供,方丈提点你,给你赎罪之机,你却不说话,你要自己作死,我又何必管你?”
宗圆嚎啕大哭,道:“是。是。是爹爹十个月前叫我入寺,在寺中却不得与他相认,及后又排我去藏经阁司职,前日叫我务必在初五之前将洪廷高僧手绘的万行经偷出。我……我……,哪知我撞上宗清,竟犯下了杀人的命案!当时我手足无措,只记得爹爹嘱托要我务必偷经,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时若将经书放回,只怕也不会招惹怀疑,爹爹……爹爹也不会受到牵连了。”他越哭越响,倒似心中的积郁全都发泄出了一般。
众僧都是震惊无比,先前听虞可娉说广融是其生父,只道又在诈他,岂料宗圆毫不抵赖,一口便认了下来。要知少林寺中,成年之后入寺投佛的所在多有,有些人已有子嗣,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广融进寺已二十多年,宗圆若是其亲子,那必是他出家之后所生,这可犯了佛门大戒。何况少林寺素有规矩,寺中僧人的直系子侄若也要出家,须投到其他名庙大刹中去,不得父子、叔侄同寺,广融连犯两项大戒不报,足见其有异心。至于指使偷经杀人,那更是罪无可恕了。
普绝吩咐传广融进殿,向身旁一名僧人道:“普佑师弟,广融是你门下,你来亲自问他罢。”
广融进入殿时,已隐约猜到事情不妙,见了方丈等众师长看待自己的神情,心中更加绝望。耳听一声霹雳般的声音响起,正是恩师普佑呼喝:“广融,你指使亲子宗圆偷经一事,现已败露,你还有何话说!”
广融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弟子知罪。弟子确令宗圆偷书,但实没想到,进而竟闹出了人命……”
普佑道:“你要来这经书何用?”
广融道:“弟子也是受人胁迫,却不知这经书偷来会有何用?”
普佑道:“是何人迫你?你从实招来!”
广融道:“这个……这个……”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人命关天,现下宗清已死,别人迫你之事,再大也大不过生死。何况现下你已事发,就算别人许你了荣华富贵,如今也都付诸东流了,你又何必为他死撑,不肯带功赎罪?”
广融头顶汗水直淌,道:“那……那……”
虞可娉道:“除非迫你之事,比杀人还重,莫不是早年你曾在外作恶,被人抓了把柄?”
广融忙道:“没有!没有!哪有此事?”
虞可娉道:“那便请你直说,是何人胁迫于你,迫你之事为何,他要来经书又有何用,你若一一答了,我代方丈大师说句,不领你去投官,咱们按寺规去办。如若不然,一切依国法处置。方丈大师,你看如何?”
普绝沉吟不语,众僧今晨在商议要自行找出元凶,本就有大事化小之意,只是现在当着娄之英和虞可娉两个外人之面,这话却如何说得出口?
虞可娉揣摩众僧心思,笑道:“方丈大师明鉴,少林寺出了忤逆凶案,若报官传扬出去,好说却不好听,于贵刹名声有损。何况起因源于偷书,只怕牵扯到武林恩怨,咱们江湖中事,又何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