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费行长不贪财不好色,实在是因为一方面他才当上这一把手,的确得凡事讲究分寸、注重名声,不能刚掌权就做这些贪财、谋色的事将名声搞臭;另一方面现实的行情是,想要当副科级干部,至少得是市行党委会成员才有资格提名,而凭他目前的角色,如果向张行长提这种事,显然是不自量力。
过完年,市行调来个年轻的顾行长搭起三人党委班子,费行长利用这个时机进行上任后的第一次人事调整,方主任因抢拖鞋而坏了印象,被从营业部贬回到城西分理处,桂主任因德高望重且经常向费行长献计献策,被重新启用为营业部主任,韩红星也接到人事股的电话,被调到城南分理处当储蓄员。
城南分理处还没装监控系统,没法柜员制,储蓄柜上仍然是记账员和出纳员一起当班。和韩红星搭班的是朱书记,他半路出家,对柜面业务不精,只能当出纳员收付现金。
提起朱书记也属于不走运的人,当初因为跟王行长跟得紧,吴行长一上台就将他由专车驾驶员贬为柜面储蓄员,直到掌行长上台才官复原职。吃过亏的人懂得低调做人,他变得深藏不露,努力做到八面玲珑。费行长上台后他本可继续当书记,不过年前报销汽油费,他已尽量少报,没想到费行长心细,将近期坐专车的里程数做了详细的记录,与朱书记所报油费出入太大,正好费行长才在机关工作会议上强调任何人不准揩公家的油,朱书记犯了时髦性错误,被费行长用来杀鸡骇猴建威信,直接贬到一线,恰好跟韩红星搭班。
分理处里共七个人,除了储蓄柜另一班的两个,还有个上常日班办会计业务的郝会计、柏副主任以及一把手掌主任。柏副主任在吴行长任上走过时,掌行长上台后受排挤,由信用卡部辗转到城南分理处,说起来是副主任,却没个中层干部待遇,好在不用上柜面顶岗,每天只需按时按点上下班,主要任务是打扫卫生和完成掌主任交办的各项事务,比如说到行里去送报表、领业务凭证,等等。
掌主任是掌行长的侄儿,比韩红星晚两年通过招干入行,才三十左右年纪,但叔叔英雄侄儿好汉,因此当了主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行里不同身份的人群泾渭分明,职工们难有机会和中层干部一起喝酒,中层干部更不可能屈尊和职工打成一片。掌主任虽只是掌行长侄儿,但掌行长只有个女儿,将这个侄儿当儿子一样对待,因此行里大大小小的中层干部都喜欢围着掌主任转,唯他马首是瞻,每天轮着请他吃饭、洗澡,反正大家手头都有费用。现在掌行长虽已调到市行,但仍是正科级,因此不影响掌主任在干部当中受尊重的程度。
韩红星才从乡镇调上街时曾经和掌主任同在营业部当职工,那时他还没转正,不过现在已当起主任,并且很注重展示管理能力,对下属的要求尤为严格。刚调过来上班时,常听柏主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整个分理处掌主任只认郝会计,因为他得通过郝会计走费用的账,其他无论哪个,他想批评就批评,绝不留情面,韩红星第一天上班就感受到掌行长的管理水平:
早上到班先打扫卫生,墙上贴着卫生包干区,记账员、出纳员、副主任各分一片区域,掌主任负责全面打扫,换句话说就是监督大家打扫。唯独没有郝会计的卫生包干区,理由是他晚上经常参加会计培训,早上可以不按时到班,因此班前打扫卫生没他的份。打扫完卫生送款车还没将款箱送来,朱书记便利用这个空档溜到旁边粥店喝碗粥,刚吃完早饭回来便遭掌主任冷脸批评:
“才开的例会,刚规定上班时间不准离岗吃早饭,怎么就违反纪律?”
“今天情况特殊,家里液化气没了,所以才到班上吃。”朱书记谨慎解释。
“在规定面前没有任何特殊,如果每个员工都特殊,那定出纪律谁遵守?都不遵守纪律,我这个单位还叫什么单位?”掌主任很严肃地反问。
朱书记自知理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低头无语,以示悔改之意。
“几位都在,下次任何人不得找任何理由不遵守纪律,再出现上班时间出去吃早饭的情况严惩不贷!”掌主任严肃纪律的同时突然手机响,连忙掏出来接听:“颜小二,我以为你将昨晚的酒话忘了!说,到哪家面馆?丁二面馆?好!我今天想吃猪爪面,面条可以下锅了,我就到!”
接完电话,掌主任离开营业室,快步出营业厅,跨上摩托车一溜烟没了影。
“这个愣头青真有意思,才训过别人不准吃早饭,他自己却一分钟不耽误就去了。”柏主任首先开口。他和朱书记本不是一派人,此时却有出共同话题。
“现在的小东西太无知无识,他无德无能就当主任,当上主任更不知天高地厚!”朱书记牢骚道:“他不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还这么猖狂,不是看在掌行长面上,早对他不客气。”
朱书记一直跟掌行长跟得紧,因此晓得掌行长是因为背时才离了行长的宝座,当初替掌行长开专车时,就经常被掌主任随意用车,做的不到位时还挨训,让朱书记常发“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感慨。
“今天是颜小二请,明天不知道轮着谁?人家连早饭都由中层干部包了,当然有资格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