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像是两口子在吵架:

男:“该给的工资都给你了,怎么还跟我要买米钱?”

女:“这个月二妮、三仔开学都得交学费,又遇到两个人情,就那点工资哪还有买米钱?你就不能少抽两包烟,将钱省下来过日子?”

男:“总说我抽烟,每个月工资也就截留那点钱,再给你我连自行车坏了都没钱修。”

女:“不是这个月负担重谁计较你抽烟?”

男“不行将那张存单提前支取,拿点钱出来用?”

女:“不行!攒了多少年才凑成一千的整数,就是明天没饭吃也不准你打那张存单的主意。”

母亲动手敲门,开门的是张局长,见有客人来很是随和,一点看不出两口子正吵架,张夫人也和颜悦色地张罗着倒开水。张局长询问了韩红星的考分,介绍说这次选拔定向委培人员严格按择优的原则,以韩红星的分数被选上的希望很大,不过最终确定名单还得经党委会研究。母亲又说了许多拜托的话,才领着韩红星离开。

第一次与张局长这么大的干部对面,韩红星除了紧张只有紧张,连回答问话都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将信封放到张局长家。

能送出钱母亲很高兴,让儿子安心等消息。果不其然,很快有好消息传过来,张局长通过张阿姨告诉母亲:教育局党委会已确定了委培名单,其中有韩红星,已报到县里审核,没特殊情况就能通过,上大学的事应该是十拿九稳!闻此消息,全家人都激动不已。

高校录取按档次进行,先录本一,接着本二,然后大专,最后是大中专。和往年一样,等到工商、税务、警察、海关这些大中专院校录取时,达线的生源已不足,于是按惯例,录取分数线往下降2分,那些原本差2分之内的落榜生获得了被这些学校录取的机会。

韩红星离分数线差5分,跟降分录取这件事搭不上边,可各单位定下的委培名单里,都有人因降分而被高校直接录取,这样,各单位的委培名单都得重新确定。

经过高校补录后,依韩红星的分数更应该有委培资格,可命运弄人,上次确定名单时,知d县里有委培计划的人还少,再确定人选时有更多的人来争这些名额,使得选拔标准也发生变化,由“择优”的原则变成了“系统内职工子女优先”的原则,改了规则后,无论张局长如何斡旋,也不能让不是教师子弟的韩红星进入到委培名单。

张阿姨第一时间退回了毛毯和贰佰元现金,母亲再三推让,最后只收回钱,仍托张阿姨将毛毯送给张局长,否则过意不去。

没能替儿子争取到上大学的机会,母亲只能接受现实,让儿子等待招工。正好才从厂里买回一大堆栽衣服剪下的边角料,便让韩红星在家里搞加工,根据各种边角料的形状将它们剪成同一规格尽可能大的方形或棱形布块,然后由母亲将原它们拼成整块,再缝成围裙。这种围裙卖5角钱一条,扣除各项成本可赚3角钱。如果直接买布做不仅成本高,也没有块头布拼凑起来的有卖相。

加工好的围裙批发给路边的商贩,货到付款。有一次,韩红星送货时亲眼看到自家卖5角的围裙,被小贩一转手就卖成一块钱,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并感慨路边的小贩来钱快。

母亲听了不以为然,正色道:千万不要去羡慕那些小商小贩,拖着一板车货整天守在路边,没一个人瞧得起,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没人走这条路,说不定哪天再搞运动又要被批斗!你可能不记得那些人挨整的情形了,揪到理发店里,头发剃出个十字号,胸前挂个投机倒把的牌子,被押着到处游街,我们家弟兄三个,大哥、二哥都有班上了,只有你待在家,也不担心找不到工作,有份工作多体面!只有牛刚那种人才去当小贩。

母亲提到的牛刚是邻居,住东边隔一户人家,二十八、九岁了还找不到对象,他小时候就淘气,逃学、欺侮同学是家常便饭,因为成绩太差,初中没毕业就休学,整天在街衫嗽叭裤,还留长鬓角,满街人看他不顺眼。

几年前严打,街道分到的严打对象凑不起数来,便组织大家揭发坏人,有人说曾在街上见到牛刚耍流氓,将点着的小鞭往姑娘堆里扔。因为此劣行,在严打统一行动的那天晚上,牛刚被街道里通知去开会,等到了地方立即被五花大绑押上卡车投进看守所,虽第二天就放出来,但已变成有前科的人,根本没法找工作,实在没办法,只得从外面倒腾些皮鞋回来,弄个板车摆街边卖。

相比之下,母亲最顺心的是自家的小孩都省心,最自豪的是从没让自家的儿子挨冻、受饿。

母亲不舍得让三个儿子过一天苦日子,可她自己却历经生活的艰辛,以至于现在回想起往事还伤心落泪。韩红星无数次听母亲回忆过去的情形:成家那会儿正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因为穷,怀上大哥后被爷爷、奶奶强行赶出家门,离家时唯一的财产是一口被爷爷从家里扔出的铁锅,由你爸背着,一步步挪到有今天这个家。

小时候,每次听到母亲这么痛苦地回忆,韩红星总跟着流眼泪,有一次忍不住去奶奶家,质问奶奶为什么这么绝情地将父母赶走,根据奶奶的说法再追问母亲,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时候,黄海镇人没粮食吃,乡下的外公舍不得母亲,有一次带点小米偷偷塞给怀孕的母亲,母亲实在饿得慌,也舍不得父亲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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