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长年黄沙滚滚,如今又是夏季,太阳大得似乎就压在众人头顶,仿佛下个瞬间就会将人炙烤融化。
林颐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眼底是比太阳更毒辣的凶光。
蛰伏了一个多月,该是分个高下了。
他习惯的伸手想摸腰间的玉佩,摸到的却是发烫的铠甲。
他又忘记了,如今他穿着战甲,他长姐亲手雕的玉佩又怎么会坠在腰间。
他什么都没摸到的手握了握拳,父亲离去前的交待句句在耳侧,镇国公府轰然倾塌、父母、长姐身亡的消息亦在脑海中盘旋……
“杀过去!”林颐闭了闭眼,再睁开,漆黑的瞳孔都染了血色。
山呼般的回应霎时震响,本是平静的沙丘,突然出现数不清的身影。战马溅起黄沙,直冲敌背,厮杀声划破大漠上空。
位于敌前的祁王正坐在马背上看舆图,远方传来的隐隐厮杀声让他抬了头。
他将手中舆图丢给副将,接过银枪,“进攻!”
军令落下,将士们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们在这处守了有四五日了,早已摩拳擦掌。
祁王的战马率先冲了出去,银色铠甲在阳光下却散发着刺目的寒意。
大明军突然进攻,并是前后遭到了夹击,本就败了几场的瓦剌军营瞬间乱了方寸。赶往后方的瓦剌将领见到‘死去’的林颐,寒毛都炸了,却不想一照面就被冷箭穿心,连想看真切的空隙都没给,双目溃散从马背上跌落。
一箭击杀对方重要将领之一,林颐面容上的冷色丝毫未减,将弓重新别在背后抽出双剑与已方将士们一路冲进敌军腹部。
杀红了眼的林颐几乎见敌方就手起刀落,身上溅满了腥红的血液。敌军亦是杀红了眼,疯了一般都朝他涌去,逼得围护林颐的将士四分五裂,林颐几乎就成了孤身奋战。
林颐感觉到几道寒光与风劲朝他袭来,堪堪躲过向着要害来的两击,背后却是中了一刀。他反手击杀,立即再人再补上来,眼前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就在又要避不开一击的时候,银光闪过,他甚至看到了刀枪相击瞬间溅起的火星。
“林颐!”汇合的祁王喊了他一句,在少年看过来的时候冷峻面容上露了丝笑意,抬手一枪没入敌军喉咙。“第三十一个……”
林颐看到与他一样也孤身陷入敌军围拢的祁王,胸口微微一震,收割再度袭来的敌人性命,“可我忘记了这是第几个。”
“重新算。”祁王无所谓回道。
“好!”
随着少年应下的一声,两人枪剑宛若游龙,相互依靠着,直杀出一条血路。
……夕阳西落,残阳如血,两军交战之地亦染满腥红。昏黄的天地间厮杀声已散,浓郁的血腥味中遍地尸首,有大明军的,在瓦剌军的。
林颐握着还在滴血的剑,面无表情看士兵清理战场。
祁王立在他身边听军报。
“……已退至河界,四名将领皆战亡,俘虏一万余人,瓦剌此回怕是无力再战。”
“传战报吧。”祁王看了林颐一眼,“颐弟有什么话要送回京中的。”
站了许久的林颐终于动了动,抬头看满天的红霞,双目有些酸疼,“林家身正不畏邪侵,望陛下周知。”
祁王沉默着伸手要去拍他肩膀,可才抬起了手,突然神色一变转为推了林颐一把。
响亮的火器释放声打破了这一片安静,祁王重重压下来的身子才让林颐反应过来,脚边还有数个冒着青烟的小洞。突然又是几声火器声响。一侧的副将们都扑了过来,拉着护着两人退到遮蔽物后。祁王亲兵已朝一个方向蜂拥而上,军营中顿时响起各种混乱的嘶喊声。
“…姐、姐夫?!”林颐抖着声音喊了一句,看到了祁王背后的血洞。
他惊怒间忙用手去压住,可血却是不断从他指间渗出,根本就压不住。
“军医!!军医呢?!!快!”林颐咆哮着,一只手压不住,改为两只手。他眼里一片血红。
军营里,居然有人用火器刺杀他们?!
林颐正想着,乱做一团中的动静中又有火器的声响,再一会,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军医喘着粗气终于跑了过来,鞋都跑掉一只,二话不说取了一堆纱布去堵祁王的伤口。却还是一点效用都没有。
“林颐……”祁王突然咳一声,带出一口血。
林颐看得心里直发紧,“姐夫,你先别说话……”
“不说就晚了。”祁王挣扎着坐了起来,伤口上的血冒得更快。
“将领们听令……大军全听令林颐将军,若有违者,杀无赦!”明明已是气息微弱的人,语气间的凌然威严仍叫人生惧。
祁王亲卫此时返回,见此情形大惊,纷纷跪在他身侧。祁王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交待亲卫转交虎符,全听林颐号令,揪出行刺之人。林颐听得双目赤红,死死握住他的手,祁王示意他靠近,见他低下头来,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林颐脸色变得铁青。
祁王感觉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了,闭了闭眼,然后又不舍的睁开看着天空,“林颐……你说,你姐是不是不会恨我了……好在,你还在……”
林颐被他方才的话震惊还未平复,听他这样说,早酸胀难忍的双眼中水汽朦胧。
祁王只望着天空,眸中的光芒渐暗,“林梓芙,我居然没能实现承诺……”他最后一丝声音被风吹散,弥留之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