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渐渐起了风,赵绫执了一盏鸟兽镂刻灯坐在琼花台光芒柔和。她披着一件灰色的斗篷,默默看着凤栖琴,又时而瞟一眼树下醉倒的那个男子。
苏泽醉倒于树下,更深露珠,院中这么多的人,却也无人敢将他扶至房间。也不知这些人算是规矩,还是冷漠,或许又是被苏泽平日的威风所吓住。
他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却依旧是躺在花树下一动不动。
赵绫看着他睁眼,于是倒了一碗醒酒汤送过去,“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这样醉下去?”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汤水便已经泼洒了一地,勾起嘴角,“醉也好,醒也罢,事情总归是过不去的!”
他这句话说完,苍凉落寞已经流露到眼角眉梢里,深深隐匿下去。
赵绫淡淡垂下眼皮,“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苏泽觉得好笑,“我安慰惯了你,如今也轮到你安慰我了么?”
赵绫摇头,“在我心里,你是一个从来不需要人安慰的人,因为你心如铁石。”
是,他的确心如铁石,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对他温柔真心相待的人,她的母亲这般惨死,就算如铁石,怕铁也化了?
他心死如尘时竟然连放过她的打算都有了,可是看着眼前的她。她对于他到底算是什么?是多年的喜欢?还是权力的象征?或许说是与顾北城相争的筹码?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管是为什么,他既然要再开始争斗就必须要把她留在身边!
苏泽抬手让侍女倒了一杯茶过来,这杯茶饮下。他似乎才清醒了许多。上前一步,他抓着她的手腕子,“你该知道,你背叛了我,我就不会饶了你!”
因用力过度,她的手上留下一道发红的痕迹。赵绫只是看着他,咬牙道,“你利用我在前,我算不得背叛!”
他仰起头大笑起来,那一瞬间仿佛又恢复了平生的骄傲与得意,她便知道那个心机深沉的苏泽又要回来了。
他笑意森森,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心底,“你怕了?”
他断断的肯定道,“你的眼底有怕!”
苏泽站起身,拂起一地落花。他身子颀长,回过头,附身看着她,“我要是得下地狱一定会拉着你!”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恶毒极了,但这的确会是苏泽的作风。
“绫罗?”他念着起这么名字,“还是这个名字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波澜了。”
苏泽转身离开。
下午苏泽和他的幕僚去议事,他从来不肯将人带到琼花台来,他也算的上是大胆,与顾北城水火不容,还在卫国的土地上停留。但或许也只有在这里,晋国皇帝才找不到他。
而赵绫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有毒的蝎子,随时会挥起爪子。
原本抱着必死之心,没想到能意外活下来。她有她的顾北城和忌儿,她一定要活下来。那么她一定要从他的魔爪下逃出去。
趁着侍女不在,赵绫悄悄走到琼花台的荫蔽一角,转身小跑至院门口,她的手握住门栓,正要开启大门之时。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绫罗。”
她转过身,苏泽迎面看着他,冷光乍现,“你不用妄想逃走,因为能解你身上的毒的解药必须一月服用一次。这点你该比我要清楚的!所以你只能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否则就得死。”
他是不会放过她了,一定不会。
苏泽伸手拉过她,“你既然想出门,那我便陪着你一同出门。”
马车走过喧嚣而热闹的街市,越行越缓,越行越慢,终于在一条小巷子口停下来。苏泽谨慎的确保无人才从马车上下来。拉了她的手七弯八绕走到一个死胡同里。
苏泽扣了一个老旧的院门,很有规律的连着扣了三下。
里面相迎的竟是云静公主。云静是淑妃的养女,就在烧死越璃的那场大火里,苏泽放了公主离开宫廷,没有想到她现在的日子倒是过得平凡简单,有滋有味,人也丰腴许多。
云静看着他二人,正要说话。
苏泽却率先开口,“母妃不在了。”
云静公主吃惊,“怎么会?母妃身子一向好的?”
苏泽痛心道,“是我害了母妃?”
云静不知所措,只是问,“哥哥,为什么?”
苏泽却久久不答。
云静的丈夫也相迎了出来,见着几人面色都不好,便也不再多说话。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些什么,苏泽的生母的封号是淑妃,而顾北城的礼官给她拟的封号也是淑妃,可见这礼官的居心叵测!当时她不以为意,如今看来,顾北城也允了这个称号又何尝不是刺激于苏泽呢?
院子里种了丝瓜架,瓜藤爬满了院子,开出朵朵花儿。井水甘甜,很是清凉。云静的丈夫拿了初摘的果子来。
苏泽与她只是小坐了一会,也并未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这么好的云静公主,就连那场大火前夕,她也冒着不能走的危险来劝自己与他的哥哥和好。这么好的云静公主,那样天真活泼。她那么幸运,过着幸福安宁的日子。
赵绫心中惋惜,看着苏泽道,“你当初不是肯放云静走吗?为什么现在又重新要将云静拉回局势之中。”赵绫深知若是回到宫廷,她一切幸福可能就都没有了。
苏泽面目狰狞,“因为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绫远远望着那间院子,“一间小院,一世相依。你当真舍得毁了她?”
苏泽呲牙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