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顾北城至凌波台,不见赵绫人影,便问道,“娘娘去了何处?”
宫女如实道,“明珠台。”
顾北城心下一动,今日是赵捷的忌日,他竟给忘了。
坐马车从宫道行去,到明珠台正是中午,赵绫下车时,外头阳光刺眼,她不由得抬手遮挡阳光。
三年!整整三年!从弟弟赵铮被囚禁此处,乱军围城,燕就亡了三年。三年,这样的漫长。这三年里她历经种种阴谋、算计、背叛与合作。却又不得不为所在乎的撑下去......
榕青并不知这座行宫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道,“娘娘今日穿的好素净。”
她今日着了一件白色绣着梨花的长裙,这宫里向来都是喜欢花团锦簇的,所以用色便鲜艳。衣裙的梨花绣的稀疏,生出几分哀凉之意。墨发轻轻束起,不施粉黛,却又清丽无双难掩姿色。
赵绫将白色的云锦斗篷解下,递给榕青,“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便沿着明珠台的走廊往里走去,这幽深走廊还是这样的长,这样的黑。心里喃呢道,铮儿,当年你在这里,可怕?
推开昭台殿的门,空气中透着灰尘的味道。昭台殿空置许多年,如今只是放着灵位,铮儿的尸骨虽是葬在皇陵,可她却只觉得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弟弟的气息。姐弟俩曾在这里相依为命,也曾有顾北城为她二人抵挡一切。
她迈步走过门槛,轻声道,“铮儿,今天,便是三年了。”要是铮儿活着现在该是十一岁了。
“姐姐来看你了。”
赵绫打开食盒,将点心拿出来,仔细的摆放好,“这些都是铮儿过去爱吃的。”宫变那时,她与赵铮被分开关起,亦是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然而历经绝望与恐慌,赵绫靠在身后的堆满灰尘的软靠上,这座宫室压迫的让人喘不过去,脑海里只有铮儿慌张害怕的神色,只有一个小孩子的无助的啼哭。她不能软弱,不能让自己的忌儿也落得弟弟的下场,她必须要夺权,只有权力才能够改变命运。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顾北城。
就算白老先生提起,顾北城为了她连兵权都弃了,可是他终究夺走了燕国的天下。可是父王的死,他逃脱不了干系。
赵绫拽着一个拨浪鼓在手边,闭上眼睛,那一幕久久的留在眼前。怎么样都无法抹去。
拨浪鼓声轻轻作响,在太极殿里,摄政王顾北城抱着小铮儿。
旧臣说,顾北城狼子野心定要窃夺她赵氏江山,可是她不信,那个待她那样好的驸马不会那样对她。她曾用那样炽热如火的目光看着他,“我要你答应我,辅佐铮儿,永不称帝!”
顾北城抱着赵铮到龙椅上,带着宠溺的道,“我会为他也为你撑起这江山。”
“绫儿!”
这一声惊醒了梦,赵绫睁开眼,见到顾北城站在昭台殿门口,在昏暗的屋子的衬托下他是显得那样明亮耀眼,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鼻翼挺巧,星眸摄魂。他朝自己伸手,似乎有魔力般,觉得那就是炽热的光。
天色已经暗下来,宫女在前面执灯。两人跟在后面,走在走廊上,赵绫看向走廊外的宫宇,语气渐渐平静下来,“两年前,徐丽妃就在这里被我逼死。你却杀了徐家满门,只是为了让我不要干政。”扬起嘴冷漠的笑了笑,“可是我偏偏固执的很,不甘心做你身边的一只金丝雀儿。”
顾北城牵着她的手,用着和缓的语气道,“无论如何,都是选择。”
然而,一个人只有强大了才有选择的机会。
很快便到了腊月里。
明珠台的事,似乎又成了一个梦魇。
她日复一日的都做起了亡国时那场兵乱的梦,和梦里那个啼哭的小铮儿。一时间哽咽,想开口问他,铮儿到底是不是他害死的。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她内心里分明想为他开脱,让他少欠自己一点,可是那么多的事情,他始终是无法抵赖的。杀父之仇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顾北城守在床边,说的很自然,“你醒了?”
赵绫点头。因是染上风寒,卧病在床,顾北城却也日日守着她。
顾北城搅动着碗里的药,“长平王妃今日带着忌儿入宫了。”
赵绫虽是病着,目光却十分剔透,“我要走了,你不必拿孩子挽留我,下一次见面必定是俐城,你只需给我个交代便是了。”她微微低着头,却不是从前那么眉目温和的女子。
放她走时,他曾吻过她的额头说,“天长地久,你总有一天会忘了顾小北。”原来不是她忘不了他,而是他忘不了她。无论天有多长,地又有多久,那人已经深入骨髓,便再久都无法剜去。
等她病好了,正好苏泽传了消息过来,俐城一切就绪。便安排好了车马准备离宫。
顾北城来了许久,却只是站在门口看她收拾着衣物,见她抬头看见自己,顾北城才跨了门槛走进来,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手足无措的模样只是道,“天冷了,送些衣物来。”王喜便将衣物交给榕青。
“劳陛下挂心了。”
赵绫抬头,“苏泽送了信过来,你现在和他联手,应该比我更早收到信。今日我要走了......”
两人相视,千言无语,一时间却又相顾无言。许久过后,顾北城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
她还记得出凌波台的时候,院子里那两株梅树虽还是稀稀疏疏的,但也是竭力绽放漫天的红色,树尤如此,人何不尽力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