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眼角有一丝光线闪过,赶忙回头,就看到一个颇大的人影正站在草丛之后。肯定是因为当时的光线太暗,岑晓和白月鹿才没有看见白奋进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
我能够看到他站在那儿,勾着头,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从他那个角度看来,他的妹妹和岑晓不过是头靠着头坐在那儿。就算他有正常智力,也可以想成只是好朋友之间的亲密而已。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正在担心两个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的人的恋情会不会曝光。要说替古人操心,恐怕我就是其中之一了吧。
不过作为一个人类,我是多么希望她们是快乐的。我想人性在这一个角度还是善良的,无论我们的基因中有多少自私和残忍。
我看着白奋进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我看不到他的眼神,是向往的,还是猎奇的?无从可知。我只知道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搓了搓双臂,显然是被冬夜的冷风刺痛了。
我看着他高大的身材缩成一小团,努力的将衣服裹紧,大步的朝家跑去。家,家是温暖的,家是舒适的。
我跟随着白奋进的光来到白家门口,看到他“梆、梆、梆”的敲门。很快,白母就迎了出来让他进了屋。
当然,我打开那扇没有合上的门,很轻易地就走进了当年关得严严实实的家里。
“外边儿冷吧,”白母说着,“辛苦了我的儿。你把妹妹她们送回去了吗?”
“啊,那个…”白奋进支吾了半天,“我没有…她们去散步了,我就先回来了。”
白母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忽然提高了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啊!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去去去,叫你妹妹赶紧回去,不把她们送到家不许回来!”
这时旁边坐着的一个光赶忙劝她,我猜这个肯定是做客还没走的白二姨。“哎呀姐,”那个光说,“奋进他…哎呀你就算了,反正村里也没什么人,小鹿是成年人了,没问题的。”
不知是不是她话中的意思刺激到了对方,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特别严苛的人,白母丝毫没有将她的劝说听进去,只是抱着胳臂,看起来十分严肃。
“快去!你是大人了,要负点责任。叫你把妹妹送到家就要送到。”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其中命令的口吻让我都觉得有一丝冷血。
但是从某个角度,我想我能够理解她。就跟在部队里,教官通常都很凶一样。他们希望我们完成一万米,一万八千米,就需要使劲吼我们,骂我们这群新兵蛋子。不然依照我们的天性是不愿意做这些苦活儿的。
特别是在亲戚面前,或许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尽可能的表现得优秀一些。
白奋进低低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转头就气势汹汹地要往门外去。
“把羽绒衣穿上!这么大人了,冷了都不知道穿衣服!”白母在后面吼着他,追过来将一件厚厚的羽绒衣塞到他手里。
白奋进低头不说话,默默地将羽绒衣穿好,才又出了家门。
我跟着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家门,我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扯着羽绒服的衣襟,回头看了一眼,才好像是害怕白母会再追出来一般,快步朝前走了几步。
我看着他差不多走了几百米出去,估计家里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他了。他想要去找白月鹿,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朝那个方向探了探身子,走了两小步却又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在原地来回打转。
他在原地待了大概五分钟——我猜在他的感觉中要更久更久,时间在沉默和孤独中向来走得很慢,终于忍不住了,磨磨蹭蹭的往那个草坡走去。
我看到他走到一半,似乎又后悔了,转身想要回去。大个子缩着身子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活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几步走过去。先是犹犹豫豫地小声喊了一句:“小鹿!”
然而两人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站在远处,我也看不真切,只知道两个人凑得很近。于是我怀着一丝对于自己的窥探而感到愧疚的心情,走上前去。
两个人正头靠头的窝在一起。岑晓蜷缩在白月鹿的怀里,一只手挽着她的胳臂。两人时不时的会交换一两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一直惊讶于岑晓在生活中有多依赖那个比她小的年轻女人。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智商极高、独立、成熟的一个人。可是她却又展现出极其依赖人的一面:跟村长打交道的时候能够谈笑风生,可是跟同事去她家吃饭的时候却紧张得一直往人家身后躲;能够强硬地质疑村医生的权威,却会在跟小鹿的辩论中最终也不了了之。
或许陷入爱情的女人就是这样。我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这厢白奋进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于是他又鼓起勇气,提高了一点音量:
“小鹿!”
远处的两个人形光猛地分开,就好像她们之间的引力在一瞬间变成了斥力一般。白月鹿率先站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奋进冲她挥挥手,这才摇摇晃晃地跑过去。能够看得出他松了一大口气,语气中都带着轻松,“我来送你们回去。”
“哦,妈妈叫你来的是吧。”白月鹿没有太多的动作,“我跟岑老师刚才正在讨论一些…科学的问题。”
高大的男人疑惑了一下,然后用手挠了挠头,“哦。”
“那咱们走吧。”短发女生转过头来把自己的女朋友从老树墩上拉起来。白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