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宗,养心庵。
“幸亏是仁者堂皇的浩然剑,否则二师弟这一身修为要废了大半。”
替蒲山劲顺了气息经脉、稳了伤势之后,叶朗天随口点评道,语气仍然平静,没什么波澜。
“大师兄,你一定要为二师兄报仇啊,你不知道那个郭大路简直欺人太甚……”
从天宗归来的五师弟痛心疾首,“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把二师兄斩飞,没留丝毫情面,这既是对二师兄的羞辱,也是对我地宗的挑衅啊。”
叶朗天看了五师弟一眼,淡淡道:“技不如人,何须多言?”
“可是,大师兄……”五师弟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叶朗天道。
五师弟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道:“大师兄,二师兄之所以受此羞辱是因为,因为他当着天女的面为你说了一句话。”
叶朗天闻言,小指头轻微一颤,语气平静问:“他说了什么?”
“二师兄他说,那郭大路根本配不上天女,你和天女才是……”
“闭嘴!”不等五师弟说完,叶朗天断然打断,“以后谁再说这种话让我知晓,我绝不轻饶,都记住了没有?”
“是,大师兄。”几位地宗弟子齐声应道。
“好好照看二师弟。”叶朗天交代了一句,迈步离开养心庵。
“浩然九剑么……”
叶朗天边向寒潭走去边在心中想着菩提师妹的那位道侣。
实际上,他曾主动向菩提师妹提过结道侣的意向,虽然当时他的语气半真半假,以“大势所趋”、“众望所归”等理由说笑般地做了告白,但姜菩提当时的拒绝却十分认真:
“叶师兄,菩提此生心中所求所念唯有长生大道,除此之外,其余皆是细枝末节,不值一提。”
“有关此事,菩提还曾特地向天书求解,天书所示,亦只‘大道’二字而已。”
“菩提他日或会寻一道侣,但菩提结此道侣,只为挡却无端闲事,以省他人口舌,无关男女情事,盖因菩提对此,毫无兴趣。”
“因此,叶师兄以后再莫拿此事与菩提说笑。”
……
时间虽过去了那么久,但姜菩提那天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忘记,此时回忆起来,心中仍似一池被微风吹皱的春水。
“哈哈,师兄错了,师兄以后再不与师妹说这样的笑话。”
地宗少主何等样人物,即便面对天女,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你既无意我便休,一笑而过罢了。
如今他即将要和礼山书院院长之女余惊鹊成亲,而姜菩提也终于寻了一位道侣,他们二人再无任何可能,当年那个“笑话”也成了永远的笑话。
起初得知姜菩提故意在他成亲前一天向玄界公布自己的道侣,他心中遗憾之余,多少是有些暗喜的,因为在他看来,姜菩提这种行为无异于向他报复,是故意要气他,而愿意报复他,愿意跟他赌气,就意味着她心里还有他。
然后他不免又有些同情那个“挡箭牌”,尽管他知道以姜菩提的眼光,所选的道侣绝对不会差到哪里,但挡箭牌就是挡箭牌,即便是自己,都无法动摇菩提师妹对“大道”追逐的决心,何况他人?
直到他看到昏迷不醒的二师弟被送回来,听完师弟们对“舍我其谁”那一剑的全部描述,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菩提师妹选择的这个挡箭牌是不是强得有些过分了?
一剑败蒲山劲,这样的实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据说还是一位散修。
所以,叶朗天不准备继续等待,他要在今夜破境,他要让姜菩提、甚至让整个玄界知道,年轻一代的修士,他叶朗天仍旧是实力最高、天赋最强的那一个。
他走进寒潭洞时,脑中所有烦乱的思绪全部排遣一空,进入心思空明、灵台清净的状态。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就会发生实质的变化,好像可以随意塑形的软泥,使得他的双脚,乃至于他整个人看上去像被脚下的大地死死粘住,相互融为一体。
噗!
当他走到寒潭边时,他脚上的靴子忽而自行崩开,他迈步走向寒潭,第一脚踏在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另一只脚落下,仍是一圈细微的波纹,然而当他再度抬脚前行,水面上再无波痕。
他踏水无痕的走向寒潭中央,并在寒潭最中心的位子立定。
他双手背负身后,长身卓立,微微抬起头,望着对面光滑如玉的石壁,看着石壁中自己如虚似幻的倒影,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许多年前,师尊第一次带他来到寒潭,问他在石壁上看到了谁,他回答说看到自己。
多年之后,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经历世事渐多,修为境界提升,他突然发现石壁中的那个人不再是自己。
他是地宗少主。
他是玄界第二宗的大师兄。
他是圣人的弟子。
他是玄界人人敬仰的第一天才修士。
但他唯独不再是他自己。
时至今日,他又将多两个身份:余惊鹊夫君以及杏坛姑爷。
在可以预知的将来,他还会成为某个小生命的父亲……
他看着石壁中自己,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先是静静地站立,忽而开始微微地摇动,不知是不是因为潭水的摇曳带动了他的身体。
接着,那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叶朗天闭上眼睛,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