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崔绾绾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看丹心。脑中回荡着第一次见丹心时,绿茗说的话:她是新罗人,名字还是白姐姐取的。
看的丹心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又抬起头,再垂下头,再抬起头,脸上的紧张愈发浓厚。
绿茗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出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也看一眼丹心,她今日不像做错了什么事,脸上身上也没弄脏,姑娘这眼神......
“哦,没什么,我是发觉,丹心长大了,越发好看了。”崔绾绾回过神,笑着打趣儿。
“姑娘!”丹心又羞红了脸,低了头看自己的脚尖。
回到邀月楼,二门处下了马车,崔绾绾一刻也不想耽搁,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都干净齐整,不用回去梳洗更换了,便吩咐丹心先回锦云轩,她只带着绿茗往芳菲阁去。
绿茗一步紧一步的跟着崔绾绾,低头迈着小碎步,一句话不敢多说。
崔绾绾几乎是几步跑进芳菲阁里,才进了院子,见到白薇就道:“姐姐,我有要紧话说。”
白薇正在修剪花枝,听了这话,抬头看见崔绾绾,正欲嗔怪几句,瞧见崔绾绾的神色,便将花剪递与身后的仆妇,吩咐众人各自忙去,这才携了崔绾绾的手往屋内去,一面挥手示意婢女都不必跟着。
到了小花厅,白薇坐下,先倒了一盏茶推给崔绾绾,笑道:“有什么要紧事,慢慢说,不急,姐姐今日空闲的很。”
崔绾绾端起茶盏抿了一大口,放下,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姐姐,丹心她,是不是新罗人?”
白薇噗嗤一声笑了,端起茶盏抿一口,闲闲道:“此事你早就知晓了,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突然问?”
“她是不是五岁那年买来的丫头?买她时膝盖是不是有伤?”崔绾绾紧接着问,一脸急切。
白薇见状,神情严肃起来,紧盯着崔绾绾:“绾绾,到底发生何事?你今日说带了礼物去谢崔公子的搭救之恩,他说了什么?”
崔绾绾又喝一口茶,深深吸两口气,便竹筒倒豆子般,将崔明熹的话一一讲与白薇听,末了,探身问道:“姐姐,丹心会不会真是他妹子?”
白薇越听表情越凝重,听崔绾绾说完,竟点头道:“十之**。”
“啊?不会这么巧吧?”崔绾绾惊叫,虽说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十有**就是这么巧,不过听白薇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也没什么巧不巧,大约这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白薇叹口气,“丹心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要说起来,她还是我买回来的。那时候我也不过十来岁年纪,跟在阿娘身边,有一次去集市上,我从车窗帘子处往外瞧,正看见一个大汉满脸凶相的打骂一个小丫头,动了恻隐之心,便跳下去打抱不平。谁知那大汉对我恶语想向,阿娘气不过,还吩咐车夫教训了那大汉。不过,阿娘后来还是出了一笔不小的银钱,才带回了丹心。”
“啊?那大汉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送官吗?为什么还要付银钱?”崔绾绾的潜台词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出钱买了,那大汉必定还会拐卖其它孩子。
“这样的事,报官也不管,她是奴籍,被牙行买卖原是常事。”白薇一声叹息里夹杂着悠长的情绪,“这世间,多的是苦命的孩童,有被人牙子拐卖的,也有被父母亲眷发卖的,等我再大些时,便知道这些事管也管不过来,那些恻隐之心便渐渐少了。”
崔绾绾听完,也只有无语沉默。她一个跌落大唐的孤女,没被人贩子卖来卖去,当真是幸运,对上苍充满感激!同时心底里,对人贩子这三个字深恶痛绝!上一世便听说许多拐骗小孩儿的事,那时没有切身之痛,体会不深,对人贩子的厌恶还很肤浅,今时今日,在身边亲近的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故事,这种厌恶感已转化成深深的痛恨!
害人骨肉分离的人贩子,真该千刀万剐!
白薇又细细的一点点回忆:“要说起来,我还记得清楚,这丫头当时身上衣衫破烂,膝盖处还真有伤,也不知怎么伤的,流脓结痂,看着十分可怖,阿娘请了妙手堂的郎中看诊敷药,这才好了,后来有没有留疤,我倒没有十分留意。”
“这么说,真能对上?”崔绾绾想着,在这个没有dna的时代,这样能合上细节的事,也就算成了。
“细细想来,年岁也能对上,怕是真的了。”白薇点点头。
“那姐姐将丹心带回来后,没问问她的身世什么的?”
白薇摇摇头:“问是问了,可那丫头一句话也不肯说,缩在角落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谁也不忍再多问了。阿娘便只吩咐,让人带她去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衫,又吃饱了饭,再好好歇息几天。后来,她终于开了口,却不是汉话,阿娘这才知晓她是新罗人,心下便已猜到七八分,也不多问了,只吩咐嬷嬷好生教导她。”
“嬷嬷教导她说汉话,等她汉话说利索时,已是两年后,早已记不起自己的身世了,怕是一路上吃太多苦头,很多事都不想回忆了。我看她虽不算十分伶俐,却忠厚细心,给她取名丹心,让嬷嬷教她一些本领,她不声不响的,竟跟杜嬷嬷学了一把梳头的好手艺,给你挑人侍候时,我就想到把她指派给你了。”
“要说起来,亏得是你,她才有这样的机缘。”白薇笑道,“寻常姑娘的梳头丫头,谁没事带着去逛市集?也就很难牵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