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石之中,有一个年轻的苗人,看去竟不过只有三十左右,身着大巫师袍,微笑着看着君问心走来。
他的眼神,隐隐发亮,仿佛自有股热情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与山下那些苗人截然不同。
君问心走到了他的跟前,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赫然开口用极流利的中土话道:“你好,君问心公子,我是南疆苗族新一代的大巫师,久仰你的大名了。”
君问心怔了一下,点头还礼,还未及说话,那年轻的大巫师已经微笑道:“请进吧!我带你去看看上任大巫师。”
说罢,他头前带路,走进了那依然昏暗的山洞。
君问心跟在他的身后,也慢慢融进了黑暗中。
山洞里还是一样的黑暗,年轻大巫师的身影在前方微微晃动,不知怎么,君问心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巫师曾经叫出过这个年轻人,没想过短短时日之后,他竟然已经接任了大巫师的位置。
和上次一样,这个年轻的大巫师带着君问心还是来到了山洞深处那供奉着犬神的屋子,巨大的火堆还在燃烧着,发出劈啪的声响,只是再不见了那苍老枯槁的身影。
年轻人走上前去,向着犬神雕像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随即从犬神雕像的狗嘴之中,拿出了一个木雕盒子,恭恭敬敬放在地上,然后对君问心道:“我们苗人习俗,历代大巫师去世之后,都要在犬神神像之下,供奉一年,这便是他老人家的骨灰了。”
君问心默然,向那个小小木盒望去,整个盒子平实无华,并不见有丝毫修饰,连所用木料,也是南疆最常见的树木,大巫师就像无数苗人一样,安静地长眠于此。
君问心曲身,深深行礼。
那个年轻的大巫师按照中土习俗,同样弯腰还礼,然后珍重地将那平实的木盒托起,再次放入了犬神神像的口中。
两个人在火堆旁,席地而坐,火光倒映在他们眼中,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不等君问心问起,这个年轻人已经淡淡说道:“我是他老人家在世时候的弟子,而当可怕的灾祸过后,这里所有的长辈祭司们都死去了,所以,我继承了大巫师的位置。”
君问心默然点头,目光不期然又向远处那个犬神神像望去,缓缓道:“大巫师也算是为我而死,每念及此,我都心中不安。”
那年轻大巫师微微欠身,道:“你错了,师父他早就对我说过,他寿限已到,就算不去中原,也只有死路一条,倒是鬼王宗能将师父骨灰送回,便已经是我们全苗族百姓的大幸了。”
君问心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些事,也是其他有心人做的,与我并不相干。”
年轻的大巫师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君问心的话,道:“不过这一次你来我们七里峒,我却不知道你所为何事了?”
君问心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只是过来祭奠一下大巫师前辈,此外,这次灾劫如此剧烈,关于那罪魁祸首兽神,我有意追逐,这才来了。”
年轻的大巫师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他来说,兽神这两个字仍然是十分可怕而忌讳的字眼,他很快沉默了下去。
半晌之后,君问心淡淡道:“你不必在意,我在这里打扰了,就先告辞了吧!”
说罢,他便欲起身,那年轻的大巫师面上有犹豫之色,忽然道:“你要去追踪那个兽神,是真的么?”
君问心道:“是。”
年轻的大巫师紧盯着他,道:“你杀的了他?”
君问心沉默不语。
年轻的大巫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想告诉你,我族内古老传说,这兽神乃是恶魔一般的鬼怪,是杀不死的,只有像万年以前巫女娘娘一般将他镇压封住,要想镇压他,需将五样我南疆各族神器从他身体之上夺下,那五神器乃是兽妖生命之源,如果失去,兽妖必定陷入沉眠,此外,还有一个要紧处,当日那兽妖肆虐之时,妖力强盛,所向披靡,多亏巫女娘娘用巫族传下奇阵‘八凶玄火法阵’将之困住,如果你能找到这种阵法,或许…”
君问心缓缓点头。
年轻的大巫师想了想,又道:“怎么找到兽妖,我的确是想不到,但是族内传说,当初巫女娘娘镇封兽妖时候,是在十万大山之中深处,一个叫做镇魔古洞的地方,而且传说娘娘自己也化作石像,面向古洞深处,或许,你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会有兽妖的蛛丝马迹吧!”
君问心神色一动,果然是那里吗?只是欲消灭他,还需要八凶玄火法阵?此事倒是大为不易。
他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巫师点了点头,道:“多谢。”
大巫师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两个人走出山洞的时候,君问心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为何他眼中竟无悲伤之意。
那年轻的大巫师顿了一下,淡淡道:“我若再颓败悲伤了,七里峒里那些人,怎么办?不是我不悲伤,是我不能悲伤!”
君问心听了,默然良久,方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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