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宁义城北门外这十几朵黑色的烟火升空,在场众人都是默不作声。事到如今,众人已是心知肚明,对方显然是在模仿得一子昨夜号令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五色烟火,来对宁义城发起反击。先是东门外的叛军烹煮食物引诱城中百姓,然后是西面大批难民前来投靠,紧接着又是城里的水井被奸细动了手脚,只是不知如今北面的这些黑色烟火和南面还未出现的红色烟火,对方还安排了怎样的诡计?
话说得一子昨夜放出象征正北方位的黑色烟火时,由于是在深夜之中,所以谢贻香只闻其声、未见其貌,此时见到对方在白日里发出大片黑色烟火,就仿佛是将大团墨水泼洒在了天际,形貌甚是壮丽,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黑色的烟火,不禁有些咋舌当场。而得一子却是面色惨白,和这些黑色烟火形成鲜明的对比,口中厉声喝道:”错不了……错不了,那个家伙果然在此!只懂得拾人牙慧,全无新意!”
说罢,得一子也不理会在场众人,径直往宁义城的北门方向而去,谢贻香、方大人和绿林里的两位当家不敢多言,急忙招呼起众人紧随其后。一路上只见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神色惊惶的百姓,全靠方大人麾下的衙役、军士和得一子带来的贼匪联手,才能勉强稳定住局面。众人一时也顾不得城里的治安,几乎是一路小跑,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踏上宁义城北面的城墙。
放眼望去,但见宁义城的北门之外,乃是一支百余人的马队,马上之人皆做文士打扮,一个个摇头晃脑,手持帛书在马上放声念诵。有的念道:“宁义太守方铁衣,身有十恶,罄竹难书。其一,逞一己私欲,拉全城陪葬;其二,烹人肉为食,啖妻子之肉……”又有的念道:“方铁衣罪有七宗。逆天行事,杀民为食,是为不仁;投靠奸邪,背叛朝廷,是为不忠……”皆是痛骂方大人的陈词,可见这些文士竟是叛军派来骂阵的说客。
城墙上的方大人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说道:“这算什么?方某人若是连这么几句辱骂也承受不起,宁义城哪能坚持到今日?仅凭区区几个说客,难道便能叫我方铁衣羞愧难耐,弃城投降?”其余众人也是不解其意,纷纷望向在场的得一子。得一子沉吟半响,皱眉说道:“难道那个家伙已经黔驴技穷,为了强行凑足今日的五行之数,所以派这些说客来北门外乱吠?只是……只是那个家伙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无聊……”
谢贻香见得一子也没了头绪,不禁暗自惊骇。记得昨夜这小道士还曾大言不惭,说什么凡人的计谋成与不成,需得掌控天时地利人和三者,能够做到“谋必准、计必成”者,便已是人中龙凤。但是相比起来,他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为谋为计,却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环环相扣、计计相连,远胜那些只求一计成败得失的凡人。
可是照如今的局面来看,仅仅只是一夜过去,对方便能依样画葫芦,效仿得一子的计谋还施彼身,弄得得一子手忙脚乱,甚至还隐隐有些焦头烂额。而能为此者,放眼当今天下,恐怕也当真只有那个言思道了。看来方大人和得一子先后提及的恒王军中那个名叫“逃虚散人”的军师,的确便是言思道那厮,只是不知此番混入恒王叛军当中的他,究竟是他的真身还是他的一个化身?
想到这里,谢贻香已是心头火起。不管怎样,杀父之仇不可不报,这回说什么也要将这个言思道诛杀当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就在谢贻香胡思乱想之际,这回随得一子前来的四位绿林当家里,“五磊山”的权冲天先前奉命看守宁义城北门,此时已沿着城墙大步行来,向得一子大声禀告道:“好叫道长知晓,自从方才那些黑漆漆的烟火当空炸响,这些个鸟人便一路冲到城门外叫骂,到如今已骂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也不停下来歇歇嗓子,真不知到底想搞出什么花样。”得一子正在皱眉沉思,听到这话,陡然醒悟过来,脱口说:“混账!北门外的这些说客根本就是幌子!是那个家伙故布疑阵,好将我们引来宁义城的北门!”
一旁的方大人不禁问道:“仙尊此言何意?对方究竟想做什么?”得一子气得咬牙切齿,恨恨说道:“那个家伙模仿我的路数,先后在东西中三路所搞出动作,可谓是一招比一招厉害,但轮到北门时,他已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所以让这些说客前来骂阵,滥竽充数。至于他搞出的这四路动作,其实都只是铺垫而已,目的便是要让我们疲于应对;就好比昨夜我令人在西门制造混乱,假装是要夺取对方在西面山脚下存放的粮食,乃是迷惑对方的诱敌之计。而那个家伙今日真正的杀招,必定是在最后的宁义城南门,他用这些说客将我们聚到离南门最远的北门,当中少说也隔着大半个时辰的路途,就算我们醒悟过来,由此全力赶往宁义城南门,却哪里还来得及?”
众人一时还没听明白得一子的意思,便听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回头望去,南面的天空中终于炸开十几朵赤红色的烟花,竟仿佛比先前的所有烟火都要妖艳。得一子怒目圆睁,朝城墙内的宁义城南面厉声喝道:“你既然要当立牌坊的婊子,便要遵守自己‘兵不血刃、不杀一人’的规矩!难道你还能率兵强攻宁义城的南门不成?”
谢贻香见得一子的举止已有些失控,急忙上前好言相劝,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