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春带着莺儿等一行丫鬟静悄悄走在那俩倒霉丫鬟身后,她们浑然不知,说得畅快淋漓、唾沫横飞。
对面一个丫鬟朝着这边走来,与那俩倒霉蛋擦肩而过,将那俩“二小姐真真是一倒霉命格”一句听得一清二楚。
路过她时侧身行礼,慕言春还瞧见这个小丫鬟眼皮子直跳,嘴角抽搐得厉害呢!
她可真是造孽啊!
被人说个闲话都还能将那俩厮直接撞见,万一她俩哪个回一个头,那不得将脖子都给吓掉咯!
慕言春怀着正直且期盼的心情将那俩倒霉丫鬟热情地望着。
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见她这般造孽,那俩丫鬟唾沫横飞地拐了个角,从雕花门弯了出去,到最后也没瞧见她们身后这目光幽幽一群人。
这俩丫鬟也是个有大福的,当真幸运,免了脖颈之灾。
慕言春遗憾地最后将二人望了望,注目送别,一脚踏进了大堂。
里外简直冰火两重天,外边温暖热情,里边凉飕飕冒着寒气。
慕芩雪一个眼刀子嗖过来,慕言春缩着脖子抖了一抖,只觉得她望着自己那神情像是自个儿抢了她夫婿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赵渊那货色,她当真没兴趣。
慕言春往里头直戳戳一站,觉得自己像个木桩子似的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周围还立了一圈“木桩子”的情况下。
莺儿原本同她过来是为了瞧瞧热闹,如今笼罩在一片肃穆死灰的氛围之下,莫名有了一股尿遁的冲动。
果真,这看热闹真是门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下来的。
她往这里站一回,就觉得自己胃疼,想来明日早饭都吃不下了。此时此刻,她真有些羡慕八哥儿那视四周氛围如无物、随时保持一万分精神的强悍神经了。
慕言春神经亦非一般强悍,在此等境况之下,她还能微微移动双足,极有技术含量地摸了一颗枣子,塞进了自个儿腮帮,将后头莺儿惊得一双眼珠子几乎掉出了眼眶。
她就在莺儿这般极度震惊崇拜的目光之下又摸了几颗枣子,直到慕博庸冷着脸走了进来,她才一甩袖子,将枣子统统甩进了盘里。
对面恶狠狠瞪着她的慕芩雪看到这一幕几乎气破了肚皮。
慕博庸一贯喜欢摆些虚架子,就譬如每回训话之前他都要好好称颂一下自家祖宗,顺便拐弯抹角儿夸夸自己。
这大约算是他的一种为人特色了,这回也不例外。他先长篇大论地赞颂了祖宗的功德,后面才痛心疾首地抒发了他对今日一系列事件的不满。
慕言春拿出帕子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到这时,慕博庸才提出正题。
“昨日湘君院里二姨娘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然晓得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此事我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没料到今日有人来同我说,二姨娘滑胎之事是被人所害……”
底下霎时一片喧哗,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慕博庸虽没说那人是谁,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晓得,今日这后院进了侯爷书房的人有哪几个?
想要为二姨娘争权夺利的又是哪个?
一时间众人都不禁望向大小姐,却发现大小姐一副惨白面色,冷冰冰的神情,全然不似以往那般温柔宽和。
跟在大小姐后头的便是她的同胞妹妹慕芩香,瞧上去面色也不怎么好,一贯红润的双颊也略显苍白。
二姨娘滑胎确然不是小事,可大小姐这般神情,个中意味也确实值得人多加揣摩。
站在慕芩雪上头的便是江氏,依旧是一贯的温柔神情,低眉顺眼得令人浑身舒坦。以往慕博庸最爱她这般颜色,如今却总忍不住感到悚然心惊。
众人议论了一阵,却没能议论出什么来,只能往上头一张张脸上瞥,个个游弋,在慕言春面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慕博庸瞧着下边众人神情,朗声吩咐道:“来人!将汤碗呈上。”
下边立刻有一小厮抱了一只精致瓷碗上来,里头还有半碗黑沉沉的药汁,正是昨日里那歪眼和尚给罗姨娘喝的那种药汁。
这汤药一出来,下头诸般声音全都静了下来。
莫不成……此事并非二小姐所为,而是跟昨日那高僧有关?
慕芩雪往江氏处走了两步,轻语道:“四姨娘,您觉得此事……会不会是那和尚所为?”
江氏像是十分吃惊一般,掩唇讶然道:“那高僧不是赵管事请回来的么?而且还是岚山寺的僧人……这怎么可能?”
慕芩雪目光阴冷,如同毒蛇一般一寸寸贴上江氏的皮肤,“这可说不一定呢!不是有一句话么,叫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凝视江氏,缓缓道:“有时候,平日里看似和蔼亲切之人,你不剖开她的心肠瞧一瞧,你真不晓得她的心是不是黑的。”
江氏似乎未曾觉察她语气中的针锋相对,微微一笑,“大小姐说的是,不过依妾身拙见,要瞧见别人的心思,并不一定要剖人心肠,想要那般做的人……也必没有什么良善心思,您以为呢?”
慕芩雪面色一青,冷笑道:“四姨娘所见确然高明,芩雪受教了。”
“妾身愧不敢当。”江氏颔首轻笑,面上是一派悲悯良善。
慕芩雪被江氏不声不响挡了一刀子,心头生起一丝冷意,“不过有时候,想要对付那等贼人,必定得比她更加狡诈不可。您瞧,若不是我昨日将那和尚所赐汤药分了下头奴婢一分,如今也不会握着这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