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诸事终于尘埃落定的缘故,林伊人这一觉睡得极沉。待他再次醒来,天色已近黄昏,金阳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落在床榻前,带着细碎的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浅的芬芳,沁人心脾,令人感到极为舒适。
林伊人微微抬眸,见祁境正斜倚在案几旁,撑着下巴打盹。案几之上,多了一个细颈花瓶,瓶中插了两株鹅黄色的兰花,屋子里清幽的香气,便是从那兰花中袅袅而出。
“祁境。”林伊人微微动了动,胸口闷闷的不适感竟似比早间更甚。
祁境听到动静,立刻惊醒,赶紧走到床榻前,“公子。”
林伊人咳了一声,艰难道,“扶我起来。”
祁境扶起林伊人,见他面色不佳,顿时紧张,“公子是否极为不适?秋庄主早先便派人来问过,不如属下这就去请他过来看看?”
“不必了,”林伊人喘息道,“你去把言绪找来。”
祁境身形一滞,“言公子对同门师妹都可痛下杀手,属下又怎能将公子托付给这样的人?”
林伊人道,“昨夜,那个所谓装有乌玠令的盒子上涂有剧毒,言绪若真想要谷小扇性命,又怎会提前让她服食解药?言绪对谷小扇极其在意,却不知为何对她始终冷淡,如此面冷心热之人,岂不比那些口蜜腹剑、阴奉阳违之辈要牢靠许多?”
“只是……”祁境正要争辩,林伊人又道,“夕泠宫用毒功夫一流,能够让申陌儿在毒字上着了道的人,放眼整个江湖只怕也没几个,偏偏言绪就是其中之一。此前,施莫暗中给秋闪闪下了孔雀雪,亦是被言绪所解。药毒同源,言绪定然对医理研究精深,如若不放心,你将他找来后在一旁守着便是。”
祁境见林伊人态度坚决,只好纠结万分地敲开了笺羽阁的门。不一会儿,言绪便跟着祁境迈入了吟薇阁。
隔着珠帘,祁境朝里屋躬身道,“公子,言公子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公子!”祁境面色陡变,猛地掀帘入内。
床榻之上,林伊人双眸紧闭,牙关紧咬,面色苍白,汗透重衣。
言绪踏入里屋,走至床榻之侧,修长手指轻搭林伊人脉门,只觉指尖脉搏异常纷乱,忽而似疾风骤雨,忽而似珠玉散落,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言绪蹙眉起身,缓缓扫视屋内,最终将视线停留在那两株鹅黄色的兰花上,冷声道,“这花哪儿来的?”
“太子午后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公子压压惊。”祁境一心担忧林伊人,全然忘记了太子与沈东篱之间并无任何关联。
“太子?”言绪眸底掠过一丝深意。
祁境愣怔一瞬,猛地警觉,立刻改口道,“言公子,我家公子情形到底怎样了?”
言绪道,“将那花尽快处理掉。”
“花?”祁境一头雾水。
言绪道,“沈堂主昨夜所受内伤,必须服用有助经脉运行之药方可治愈,但这屋内花香袅袅,却为药物增添了一个药引,是药是毒,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不知沈堂主何时得罪了太子,居然让他下此狠手?”
“太子……太子只怕是对我家公子有所误会。”祁境面色煞白,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案上的兰花扯下可能会被太子瞧见,便只好密密层层包裹起来,暂时放到了吟薇阁二楼。
“沈堂主似乎与申姑娘之间也有些误会,如此不动声色的下毒手法,正是夕泠宫的拿手好戏。”言绪看着祁境,眸底探究之意渐浓,“只是言某颇为困惑,此事到底是申姑娘假借太子之中,还是太子让申姑娘特别设局,请沈堂主入瓮?”
祁境见言绪寥寥数语已推测出太子与申陌儿之间必有勾连,不由暗暗吃惊,因着担心言绪继续追问,会怀疑到林伊人的身份,赶紧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着实不清楚其中缘由,眼下公子依旧昏迷,不知言公子可有法子让公子醒转?”
言绪道,“沈堂主经脉淤滞于胸,若是施针,一炷香功夫便可醒转。”
“胸口……施针?”祁境神色微变,“不知言公子可有和缓些的法子?”
言绪眸若清潭,负手而立,“于医者而言,无论针石汤药,皆需有的放矢对症下药,换言之,言某如有心危害沈堂主性命,针石汤药皆为利器,祁少侠以为然否?”
祁境面上一红,立刻抱拳道,“昨夜我家公子情急之下出手伤到言公子,还望言公子海涵。”
“无妨,”言绪唇角微勾,自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银针包,“沈堂主一向韬光养晦,不露锋芒,没想到昨夜一招落云指竟如此惊心动魄,实在让言某颇感意外。”
“公子先辈与云雾峰曾有些交情,”祁境小心拉开林伊人上衣,“因此,公子便跟着殷先生学了些皮毛。”
“是吗?”言绪眸光轻扫祁境,缓缓将一根银针刺入林伊人胸口。
林伊人闷哼一声,神色痛苦,蹙眉轻颤。
“公子!”祁境额间沁出点点汗珠,紧紧攥住林伊人道,“公子且忍忍,一炷香工夫便好。”
言绪取出第二根银针,缓缓道,“沈堂主一身功夫精妙绝伦,深不可测,为何东篱草堂却一直在江湖中寂寂无名?”
祁境拭了拭额汗,哑声道,“我家公子性子温和,不喜打打杀杀,故而便与江湖有些距离,此番若不是一时好奇凑了热闹,也不会受伤至此。”
“好奇?”言绪似乎很是不以为然,缓缓将第二根银针刺入林伊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