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芩枫苑,林伊人便将自己关入了吟薇阁。
午时,祁境将膳食端入阁中,见林伊人神色不佳,便小心询问是否需要配些开胃的小菜,林伊人只摆了摆手,并不言语。
祁境揣摩不准林伊人心思,只好先躬身退了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残阳如血,百鸟归林,祁境端着晚膳,再次推开吟薇阁,林伊人依然如他午时所见一般,静静立于窗前,案几上的食物丝毫未见动过。
“公子,”祁境道,“秋庄主夜间设的宴我已帮公子推了,只说公子喜食清淡,琴娘便让人备了些粥菜。”
“放在案上吧。”林伊人道。
祁境将粥菜一一放在案几上,又将丝毫未动的午膳收拾到托盘中,犹豫片刻道,“公子旁观他人之事洞若观火,但临着自己,为何却百般放不下?”
林伊人静默片刻,“你都听到了?”
“花轿经过时,我距离公子与谷姑娘并不远。”祁境道,“言公子和谷姑娘皆是执着之人,言公子为倚岚门复仇,不惜牺牲同门师妹,谷姑娘为达成言公子夙愿,甘心以命相抵。公子既然感慨二人只知为已故之人活着,为何自己……”
祁境抬眸看了一眼林伊人,咽了口唾沫,声音愈来愈小,“为何自己却走不出瑜王的阴霾……”
林伊人瞳孔骤然紧缩,视线仿佛停留在窗外飘摇不定的竹叶上,又好似落在空荡荡的虚无之处。吟薇阁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公子……”祁境额间渐渐渗出微汗,仓皇单膝跪地,“是属下造次,还请公子恕罪!”
“起来。”林伊人转身走至案几前,撩袍而坐,“秋庄主得知我晚间不去藕香阁,可有不悦?”
“谢公子!”祁境微微松了口气,躬身道,“近日庄里人多,秋庄主想是顾不上,派了秋盛岚逐个院子询问,我听三公子的意思,今夜申姑娘也不去宴席,谷姑娘一贯只吃蔬果,便也不去,太子自然如往常一般,是庄里专门派了人到沉芯阁里服侍的。”
林伊人轻嗯一声,执起调羹,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只觉舌尖微甜,一股清新芝兰之气便滑入喉中,令人齿颊留香。
“这粥烧的倒颇为讲究。”林伊人淡淡道。
祁境赶紧道,“公子还可尝尝小菜,极为酸爽可口。”
林伊人依言夹了一箸小菜放入口中,片刻后道,“秋逸山庄厨间的大师傅,实在当属这位了。”
“公子果真厉害。”祁境道,“我听厨子私下聊着,如今秋逸山庄的主厨本是这煮粥之人的徒弟。只因这煮粥之人自秋无霜退隐之后,就决不肯再给任何人烧菜,秋庄主见他年岁渐长,便留着在庄里养老。他大约不愿白吃白住,便偶尔上回炉灶,煮个粥、拌个小菜什么的,但若是遇着心情不好,即使秋庄主开口,他也是不肯开灶的。”
“江湖中果然奇人异士颇多,”林伊人微叹,“就连个厨子也讲究些气节,决计不事二主。”
祁境见林伊人面色渐缓,指着搁在小菜旁的一碟色泽鲜艳的草莓道,“这是今年头一波摘下的草莓,厨里说今日只有这一碟,原本是给谷姑娘留的,但谷姑娘听闻公子胃口不佳,便说留着给公子吃。”
林伊人瞥了一眼草莓,“那她今日吃些什么?”
“这倒不必担心,”祁境笑道,“谷姑娘在厨里翻腾了许久,提了一篮萝卜、番薯、芋头回笺羽阁了。”
“倒是好养活。”林伊人唇角微勾,将草莓轻轻放入口中。
大约是午膳未食且晚膳粥菜颇对胃口的缘故,林伊人这一顿吃得比平日略多一些,这让祁境安心了许多。
眼见天色渐晚,林伊人又没有出门的意思,祁境便打了热水,服侍林伊人洗漱完毕,自己才回了九进院。
祁境走后,林伊人终是无法入睡,便披着软绸长衫再次起身,推开窗棂,仰望墨蓝色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月光皎洁,竹影婆娑,林伊人指尖轻弹,一片竹叶应声而落,翩然滑入林伊人掌心。林伊人轻轻拈起竹叶,心中百转千回……还有五日,便是月圆之夜。
林伊人始终觉得,言绪绝不会以谷小扇的性命为饵,来换取叶浮生陷入殁门的局面,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所有的征兆都在告诉林伊人,他的判断出了差错。
言绪极在意谷小扇,这一点,林伊人未有丝毫怀疑,只是,言绪在复仇和保全谷小扇之间会如何选择,林伊人却没有任何把握。倘若言绪一心要为倚岚门复仇,那么谷小扇就已踏上死路,毫无转圜余地。
心念及此,林伊人忽而有些烦乱,掌中竹叶丝丝碎落。
林涧之说得没错,林岂檀对骨仙草和藏宝图势在必得,此番林伊人若是连一枚令牌都没有带回去,的确不好交代。可是,秋逸山庄将乌玠令藏得极好,林伊人暗中观察数日,并未有丝毫斩获。眼下已临近月圆之夜,秋逸山庄里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二致,秋家五位公子、秋闪闪、秋家的侍婢和护院,都正常得让人心生疑窦。
清风徐徐,林伊人将碾碎的竹叶轻轻撒落风中,淡淡的竹叶清香便在氤氲流淌的夜色中弥漫开来。
彼时离开筱安前往香雪里,林伊人便打定主意要盗取辜墨玄铁,不过,与叶浮生不同的是,他只想得到一枚令牌。辰延令、乌玠令、乞元令、抻冈令、苜尺令五枚令牌同气连枝,只要毁掉其中一枚,林岂檀就永远无法打开九玄洞,得到骨仙草和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