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风号雪舞,寒夜中只听得滚滚的车轮声和沉重的马蹄声,愈发显得波诡云谲,危机四伏。
迅速返回筱安是林岂檀做出的决定,他之所以不顾冬至夜禁忌在外游荡的民俗,执意连夜回宫,一则是九玄峰距离筱安并不算太远,二则是担心刺客在遭受重创后卷土重来,三则是行宫内他所居住的殿阁,乃是过去林以然的住处。
桓帝自绝九玄洞后,其所住殿阁变为了日常供奉祭奠的地方,林以然曾经的住处因此成为行宫最尊之位。林岂檀为示坦荡,随后便堂而皇之迁入了本属于皇兄的宫殿,可要说夜深人静之时没有一丝心虚,那来去匆匆的行程,似乎或多或少隐射了一些林岂檀的心思。
更何况,怪力乱神之说在平日或许影响不大,但在九玄峰,事关蹊跷亡故的先皇和前太子,百官心中恐怕便不免浮想联翩。无论怎样,回到皇宫才是最安全的所在,而且他必须把各种议论和揣测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嗒,嗒嗒嗒嗒……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夜幕下听起来格外清晰。
锵!锵!锵!羽林军立刻一个个拔剑竖戟,进入全面戒备。
“乔统领,行宫急报,翯王找到了!”一匹骏马绝尘而来。
“找到了?”乔信宁惊喜万分,策马疾上,“翯王现在如何了?”
长长的车马队伍缓缓停下。
“翯王受了内伤,但无性命之忧,为免皇上担忧,翯王让属下禀报皇上,待伤势略微好转,再自行返回筱安。”来人郎朗道。
“辛苦了!”乔信宁心中大定,“你在这儿稍作等候,待我禀报皇上后,看皇上如何示下。”
“是!”
乔信宁立刻驶向龙辇,在途经嫔妃车驾时,四皇子妃汪芷珍的声音从黎妃纪婉瑶的马车内传来。
“母妃,你看这人,是不是之前一直护在您和四殿下身前的侍卫?”
“看着像,右臂还挨了一剑。”
乔信宁心中一动,回首看了看前来报信之人。剑眉星眸,气宇轩昂,虽然衣衫破损,面带倦容,右臂上还缠着染血的麻布,依然是个相貌堂堂、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
“怎么,伊人有消息了?”林岂檀的声音从前方龙辇中传来。
“是。”乔信宁策马上前,“行宫派人来报,说是王爷受了内伤,好在目前并无性命之忧,王爷打算待伤势略微好转后自行返回筱安。”
“没有大碍就好,”林岂檀顿了顿,“告诉伊人早些回去,省得覃贵妃在宫里不安。”
“是。”乔信宁道。
龙辇、凤驾再次前行,各辆宝马雕车内的人心却如渐起的薄雾,变幻莫测,不可捉摸。
晔帝遇刺的消息早在林岂檀一行进入筱安城前,便由快马传至了元穆怀、夏且雉等重臣耳中。夜色苍茫,月落星沉,城门之外鸦雀无声,谆国朝堂肱骨一个个神色凝重,翘首以待,只等着晔帝车马的出现。
及至晨曦微露,东方欲晓,沉闷的车轮声和马蹄声终于从暗沉沉的前方传来,元穆怀、夏且雉等人立刻整理衣冠,急急上前。
“皇上遇险,臣等未能护驾左右,实在罪该万死。”元穆怀说着,率领群臣齐齐叩首。
咴——灰蒙蒙的晨雾里扬鬃飞蹄跑出一匹骏马,马上之人正是羽林军统领乔信宁。
“皇上有令,今明两日不早朝,请右相和各位大臣先行回府。”
“乔统领,”元穆怀看着乔信宁身上血迹斑斑,声音里流露出少有的忐忑,“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和各位主子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乔信宁道,“只是皇上赶了一夜的路,已经极为疲惫,末将这就送皇上回宫,还望右相恕末将不敬之罪。”
“乔统领为皇上出生入死,何来不敬之说。”元穆怀说着,赶紧挥袖示意众臣让开入城通道。
晔帝一行随即驶入城内,从始至终,林岂檀未发一言。元汀荑在凤驾经过元穆怀身旁时,撩起帘角做了个手势,元穆怀见状微微顿首,这是女儿请他入宫的讯号,九玄峰的事定然没那么简单。
半个时辰后,两匹快马从翯王府疾驰而出,直奔九玄峰而去。
次日,礼部立刻着手安排桓帝遗骨迁移梓陵事宜,而乔信宁、乔修岩父子和羽林军各部副将,则成为了兵部尚书宋域的座上客。
宋域,身长七尺,面容清癯,两鬓斑白,目光如电,是掌管全国武官选用和兵籍、军械、军令、驿站等事务的最高长官。即便如乔信宁一般近身护卫晔帝之人,见了宋域也无不诚惶诚恐,恭敬有加。
没有人知道,宋域和羽林军众将士具体都谈了些什么,但随后皇宫城防的重大调整和急召宜樊新任郡守纪泽生入城,让百官心知,宜樊箫音馆的刺客和九玄峰的刺客显然有某种内在的联系。
晔帝遇刺,后宫却安静得有些反常,各宫嫔妃除了服侍林岂檀格外殷勤,彼此之间极少走动。
怡妃夏浣栖在林玥湄退热后,派人给覃贵妃顾流萤送了一盆自个儿亲手种的龙游梅,而顾流萤自从听闻林伊人在九玄峰出事后,除了前往司宸殿问候林岂檀外,再也没有迈出过桐兮殿一步。
两日后,林伊人在辛州和江诺的护送下回到了翯王府。
一下马车,林伊人便从祁境口中得知,师兄萧凌天已送信来,说会前往泉洇谷去找师姐叶琉璃,而无涯居的信报也显示,南宫冀日日在宜樊花天酒地,惹得凌海帮帮主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