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谷小扇的缘故,从宜樊,到筱安,林伊人虽赶得急,依旧足足用了两日。好在宫木端打着护送翯王的旗号,赶上了林岂檀一行车马,从乔修岩那儿探得了顾流萤的情形,又快马加鞭赶回来向林伊人禀报,林伊人这才略略有些安心。
按照乔修岩的说法,顾流萤虽昏迷不醒,但状况还算稳定,太医蒋柏琛通宵达旦衣不解带,尽心竭力侍奉左右,但凡喂食顾流萤的汤药,皆须亲口尝过,但凡顾流萤有什么异动,必让婢女详细描述,可谓谨小慎微,不敢有一丝疏忽懈怠。
蒋柏琛其人,林伊人曾听聂陵孤提起过,此人性情温和,行事稳妥,精通岐黄之术,但用药略显中庸,故而被其师誉为只能成才,却成不了大才。
林伊人没有对蒋柏琛特别戒备过,因为论人情,论利益,蒋柏琛都与太子势力毫无瓜葛,这也是此前玉雕菊花带毒一事,令林伊人和母亲如此猝不及防的缘故。
林伊人清楚,玉雕菊花中的毒未必是蒋柏琛所下,所谓企图以慢性毒药加害帝王一说,不过是太子借蒋柏琛的口,将弑君的罪名嫁祸到他母子二人身上罢了。
蒋柏琛没有说谎,只是他说的真话,成为了太子手中的利器,把顾流萤和林伊人逼入了死角。不过,没有人会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蒋柏琛虽为人本分,却并不蠢,尤其在察觉了自己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别人手中的箭矢时,才会衣不解带,亲尝汤药,唯恐顾流萤出了什么意外。
相比顾流萤,谷小扇的情形更让林伊人担忧。自从击杀叶浮生后,谷小扇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喂给她的水,被她尽数吐出,直至林伊人不得不让青禾将橘瓣挤出汁水,一勺一勺喂给她,谷小扇这才勉强喝了两三口。
除了一直要林伊人陪伴在身边,谷小扇对外物似乎没有任何反应。途中,他们曾路过一处空旷的田野,一群小童赶着羊群,唱着歌,欢快的景象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林伊人扶着谷小扇,拉开车帘,听着小童的歌声,希望看到那清瘦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无忧无虑的歌声会让她想起儿时欢快的岁月……林伊人这样猜想。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曾经清灵的双瞳只是茫然看着车外,仿佛眼前空无一物。
他还记得她的笑,她的顽皮,她的闹腾,为什么,上天突然残忍地夺走了这一切?
秋风清,黄叶落,心羁绊,红尘泪,她的无声让他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一日。彼时,他死死盯着低沉阴暗的天空,独自立于廊檐一角,心中仿佛有千百只愤怒的野兽在嘶吼,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淫雨霏霏,云迷雾锁,烈火焚心的痛苦包围着他,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够把父亲救回来。
“小扇……”林伊人看着好似丢了三魂七魄的谷小扇,眸底渐渐浮起水泽。
他懂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自责,自责言止阳的死,自责言绪的痛,自责叶浮生的死……她圆满的儿时记忆,被自己彻底击碎;她和言绪的未来,似乎已然成为了一场梦;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她被困在无边无垠的沼泽,泥泞,荒凉,冰冷,绝望,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秋风瑟瑟,寒水潺潺,在距离筱安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庙宇前,林伊人让宫木端停下了马车。
“回去之后,立刻去找南宫冀,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能结秋逸山庄这门亲。”林伊人把昏昏沉沉的谷小扇从马车上抱下来,“宜樊必有一番动荡,你们要特别留意与齐伯竣有姻亲关系的范府,夕泠宫若是与齐伯竣有什么瓜葛,凌海帮那里恐怕会有一劫。”
“是。”宫木端道。
“还有,”林伊人神色微黯,“盛平和出事的人……要好生安顿,你们抽空多宽慰宽慰盛老爷子。”
“宗主放心。”宫木端垂首。
宫木端话音刚落,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便从庙宇里走了出来。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宫木端看了看来人。
林伊人颔首,看着宫木端和青禾远去。
“王爷,”中年和尚一路将林伊人引进了日常供香客留宿歇息的屋子里,“皇上的御辇半日前刚刚入城,宫里面得知覃贵妃出事,已经是人仰马翻,右相、左相及各部尚书皆已赶往坤阳殿,乔大统领押送乔副将跪在殿外,请求皇上重责,眼下还不知情形到底如何。”
“乔信宁的反应倒是快。”林伊人把谷小扇小心放在床榻之上。
“这姑娘……”中年和尚看了看林伊人。
“你去取些山泉水和简单清爽的粥菜,也不知怎么,她一路上什么东西都不吃。”
“王爷……”中年和尚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林伊人道。
“这姑娘看着像是中了邪,恐怕得驱驱邪气才行。”
“驱邪?”林伊人蹙眉,“我当这庙宇平日里就是个摆设,莫非你还真会些神佛之道?”
“阿弥陀佛,”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寺庙乃普度众生之地,王爷怎可将此视为摆设,罪过,罪过。”
“是本王的不是。”林伊人看了看谷小扇,“我随身倒是带了好些丹药,但不清楚能否给她服用,你那烟熏火燎的念经,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既有丹药,何须经文还魂之术?”一个布衣青衫,淡泊风雅,神采飘逸的中年人从门外悠然踱步而入。
“聂先生?”林伊人眸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