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
“公子,到了。”马车缓缓在一扇黑漆大门前停下。
“多谢。”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走下马车,一袭浅色布衫,木簪束发,全身上下并无任何装饰之物,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超凡脱俗之气,美如璞玉,遒逸翩然,令人见之忘俗,忍不住有亲近结交之意。
“这……”赶车人接过年轻男子手中的银两,“零头已经多了。”
“无妨。”年轻男子丝毫不以为意,径直向黑漆大门走去。
“公子……”车夫欲言又止。
“什么?”年轻男子回首,眉目间优雅生辉。
“这户人家……”车夫看似有些怯懦,又有些担忧,“公子切勿前去招惹。”
“哦?”年轻男子看了一眼黑漆大门,唇角微微弯出一抹笑意,“你就在外面等着,至多一个时辰我就出来,省得一会儿还要出去雇马车。”
车夫原本极为忐忑,正欲牵着马车离开巷子,一听那年轻男子开口,不知怎么就觉得心中渐安,“好,那公子快去快回,小的就在此处候着公子出来。”
“好。”年轻男子微微颔首,上前叩响门环。
吱——大门无人自开。年轻男子眸光微动,推开大门,悠然迈入庭院。
宽绰疏朗,清幽雅致,游廊相衔,阶柳庭花,乍看上去,仿佛只是一个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但一路上七零八落的箭镞、东倒西歪的植栽、凌乱不堪的甬道,都显示着这庭院中不久前发生过人仰马翻的打斗。
“叶浮生,没想到一个谷小扇,就让你这么耐不住性子。”庭院深处传来申幽桐的冷语。
年轻男子微微蹙眉,沿着游廊朝后院走去。
秋风萧瑟,桐叶飘零,一片狼藉的庭院中并无任何血迹,叶浮生显然留有余地,处处手下留情。
后院中,叶浮生的蚩息剑抵在申陌儿脖颈间,与二三十个鼻青脸肿的夕泠宫门人陷入僵持。申幽桐泰然自若站在三丈之外,申允芃面色焦急,似乎几次欲取出冰雨针,却终因顾忌申陌儿,不敢轻易施用暗器。
“申幽桐,”叶浮生紧了紧手中的剑,一缕鲜血顺着申陌儿柔美白皙的颈流了下来,“夕泠宫想在比武大会上夺魁,就真刀真枪地去打,平白逼着一个小姑娘,为申允芃抵挡三个世家子弟,岂是江湖人所为!”
“叶浮生,”申允芃怒喝,“你要是敢伤陌儿半分,我就让谷小扇死无全尸!”
“这话不如反过来说,”叶浮生冷笑,“你若敢伤谷小扇半分,我就让整个夕泠宫给她陪葬!”
“叶浮生,你真以为制住了陌儿,就可以得到断肠蛊的解药?”申幽桐眸中掠过一丝狠戾之色,“我申幽桐从不受人胁迫,陌儿的生死,由你说了算,谷小扇的生死,由我说了算。”
“母亲!”申允芃大急。
“芃儿,”申幽桐淡淡道,“世人皆言叶浮生冷血无情,灭绝人性,今日母亲便想看看,他是怎样把亲生女儿置于死地的。”
叶浮生面色铁青,神色一滞。
“申宫主未免小题大做了。”一个温润之声在申幽桐身后不紧不慢响起。
申幽桐骤然一僵,猛地转身。品轩楼中,她曾有机会击杀叶浮生,当两支铁锏凌空劈下,正是此人冒死以落云指击偏铁锏,救了叶浮生一命。
眼下,那清逸绝尘之人唇角噙笑,指尖拈着一朵秋菊,仿佛在自家后院中闲庭信步一般……没有体会过落云指威力之人绝不会知道,他已经距离她太近了,近得让她几乎没有退路。而比这更令她诧异的是,此前对于近在咫尺的他,她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气息。
“原来是翯王,”申幽桐美眸中掠过一道冷芒,“前日偃月国世子为了谷小扇光临寒舍,今日叶浮生为了谷小扇挟制陌儿,如今王爷莫名现身,莫非也是为了谷小扇而来?”
“不只为谷小扇,亦为申姑娘……”林伊人唇角微勾,“只是本王素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如申宫主略进地主之谊,请我与叶大侠进屋坐坐如何?”
“那就要看叶浮生的意思了。”申幽桐冷道。
“叶大侠请。”林伊人微微抱拳。
叶浮生看了看周围剑拔弩张的夕泠宫门人,犹豫一瞬,恨恨收手。
“陌儿,你怎么样?”申允芃赶紧上前,拉着申陌儿走到一边。
“还好。”申陌儿捂着出血的伤口,看了看申幽桐,“少宫主与宫主去会客吧,陌儿先回屋里去敷些药。”
“我陪你回屋,”申允芃急切道,“这伤口处理不好要留下疤痕。”
“芃儿,”申幽桐蹙眉,“这院里莫非还少了给陌儿敷药的丫头?”
“少宫主……”申陌儿扯了扯申允芃的衣袖,一脸为难。
“那我一会儿再过去。”申允芃不甘不愿看着申陌儿袅袅远去。
“少宫主真乃性情中人。”林伊人道。
申允芃冷哼一声,拂袖朝正屋走去,“早知收拾那丫头能让这么多人不痛快,本少爷绝不会让她活到今日!”
叶浮生闻言神色大变,却被林伊人眼神阻止,硬生生压下了心中怒火。谷小扇受制于人,争锋相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为今之计,唯有妥协让步一条路可行。
叶浮生不知道,要清除谷小扇体内的断肠蛊,申幽桐究竟会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申幽桐竟然会让林伊人纳谷小扇为妃。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