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生以剑支身,抹去唇角血渍,深深看了一眼谷小扇。
那个清瘦单薄的女孩儿,是他和彩衣的孩子,她清灵的眉目与彩衣极为相像,而胡行乱闹的性子,又有着他的影子。今日,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已确定她是他和彩衣的孩子,只是造化弄人,未想他父女相见之日,竟会是天人永隔之时。
十六年来,他心心念念要集齐辜墨玄铁,盗取骨仙草,把彩衣救醒,可如今,怕是无能为力了。那孩子,是他和彩衣留在这世间的唯一骨血,即便让彩衣来决定,她也必会让他去救他们的孩子。更何况,那孩子,是他欠了她。他不仅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致使她体内留下无法治愈的寒毒痼疾,还让她亲自带路,找到了她和养父隐匿在梅林中的栖身之所。
他记得,那日大雪漫天,银装素裹,红梅怒放,殷殷如血,她拉着他的手,跑到言止阳面前,眉开眼笑,露出了白亮亮的小虎牙。
“阿爹,这个叔叔给我吃了一碗红烧肉,他说也要请你和阿绪吃。”
阿爹……他甚至还从未听到她唤他一声阿爹……
又一轮石破天惊的攻势席卷而来,叶浮生左突右支,自怀中摸出乞元令、抻冈令、苜尺令,全力射向林伊人。
“带那丫头走!”叶浮生再次怒喝。
他既要去黄泉之下,彩衣随他去也好,只要他们的孩子能活下去,他便死而无憾,即便她一生都将他视为杀父仇人,即便她一生都不知道,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申幽桐和白、蓝、红、绿袍似乎对叶浮生的暗器依旧心存忌惮,并未出手拦截,三枚令牌毫发无损,一一落入林伊人手中。
林伊人握着乞元令、抻冈令、苜尺令,那令牌沉甸甸的,仿佛在顷刻之间便变得重逾千斤。
“沈哥哥,”谷小扇好奇,从林伊人身后扒着头看了看令牌,“阿绪不大好,我们先走吧,夕泠宫和那魔头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们互相残杀岂不更好?”
“小扇……”林伊人看着在白、蓝、红、绿四道人影中艰难穿梭的叶浮生,“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叫他魔头,唯独你不可以。”
谷小扇愣怔片刻,不明所以,狐疑哦了一声。
“带小扇离开!”林伊人将三枚令牌塞入言绪手中,飞身而出,径直掠入了四杀锁魂阵。
当!当!林伊人指尖疾射,红、绿袍二人夹击叶浮生的两柄利器陡然一歪,险些刺入对方体内。
白、蓝、红、绿袍四人顿时一惊,叶浮生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剑锋陡转,一剑刺翻了身着红袍的梦使。
“沈哥哥!”谷小扇大惊。
言绪一把拉住谷小扇,定定看着林伊人至妙至极的身影。偃月国与夕泠宫和叶浮生皆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仇恨若硬要分出个轻重,言绪宁愿叶浮生死在申幽桐手中。
父亲言止阳的惨死,多年来深深印刻在言绪脑中,如梦靥般挥之不去,令他日日夜夜苦痛难当。他本当手刃仇敌,为父报仇,只无奈叶浮生实在太过强大,复仇之路前路漫漫,遥遥无期。
今日机缘巧合,夕泠宫欲杀叶浮生为申不况报仇,一个申幽桐,加上雪、霜、梦、西四使,还有四杀锁魂阵,才能将身中剧毒的叶浮生困死在这品轩楼中。
叶浮生败局已定,三枚令牌也安然落入林伊人手中,眼下,林伊人、言绪、谷小扇三人只需尽快离开品轩楼,一切便可毫无悬念,尘埃落定。
接下来,他们需要去九玄洞盗取骨仙草,还要从夕泠宫获取骨仙草服用之法,无论今后如何千难万险,救治谷小扇的希望总是越来越大。可林伊人却将三枚令牌交给言绪,突然冲了出去。
言绪清楚,林伊人要去救叶浮生,或者说,林伊人至少不愿让瑄国余孽得逞,杀了叶浮生。在微微的错愕后,言绪立刻产生了一种遭人背叛的忿恨之感。林伊人试图救下的是他的刻骨仇人,这条与盟友背道而驰的路,林伊人可曾考虑过后果。
卷入四杀锁魂阵,林伊人才真切感受到叶浮生遭受的压力,那一道道宛若夺命催魂的寒芒,让他随时随地面临身首异处的险境。
红袍之人重伤倒地,白、蓝、绿袍三人的阵法顿时现了缺口,四杀锁魂阵威力锐减,林伊人暂时扭转了叶浮生颓败之势。
“还真有不怕死的。”申幽桐冷道。
叶浮生眉心的乌黑之气已蔓延全身,甚至连握剑的手,也隐隐泛着暗沉之色。雪、霜、西三使多年来联手对敌,即便没有四杀锁魂阵,同样是所向披靡的绝世高手。林伊人眼下还能够与三使抗衡,但是待叶浮生毒发后,却绝不可能以一敌三,在腹背受敌中占据上风。
“阿绪……阿绪……”谷小扇在一边急得直跳脚,“沈哥哥怎么跑进去救那魔头了?外面有官兵,我们赶紧把官兵叫进来,沈哥哥是王爷,他们不会不顾沈哥哥死活的。”
“那样叶浮生便会死里逃生。”言绪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林伊人一时不会落败,他至少要等到叶浮生毒发身亡,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那就让沈哥哥回来,赶紧和我们一起走。”谷小扇仓皇道。
“想走?”申幽桐似乎并未做什么动作,身形却突然出现在言绪和谷小扇面前,“还是一块儿和叶浮生下黄泉的好。”
“白日做梦!”凌云刺烈如惊雷,横扫而出,变幻莫测,势不可挡。
申幽桐未料到言绪出手如此迅猛犀利,被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