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音前来宜樊并无先兆,即便是林伊人,也是早间用膳时刚刚得知她的行程。言绪昨夜因着叶浮生的事,睡得并不安生,虽然他未与林伊人共进早膳,却在谷小扇和申允芃为了鸟笼、血书之事争执不休时,得知了今日会有他曾见过的皇家之人前来筱安。
言绪见过的皇家之人屈指可数,太子眼下已在宜樊,余下的便是林子衍和林音音。赐婚圣旨刚刚颁下,林音音前来宜樊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些。言绪早就着手部署对付王叔林居曜的诸多事宜,半日工夫,足够他前往胭脂铺安排一切。
马大逑仪仗齐全在宜樊城门外恭迎林音音车马,锣鼓喧天,凤旗飞舞,分明对林音音的行程了如指掌。范荫袭不自量力大放厥词,声称自己是帝王后裔,定要在比武大会中拔得头筹,还跑去桂峪昌那儿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分明是有意给王叔添上一笔窥伺帝位的罪名。这一切,都是言绪的安排,言绪从未停止过偃月国的计划。
“言绪……”林伊人起身长叹。
随着皇家百菊宴的临近,言绪针对喆王府的算计只会愈发出其不意,无论自己如何平息今日一幕,马大逑和范荫袭之举都会被有心人传至筱安。晔帝听闻之后,虽未必当即做出对喆王府不利之事,但定然如鲠在喉,坐如针毡,无形中便是给喆王府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患。
“公子,言公子那儿是否要……”辛州做了一个了断的手势。
林伊人微微摇首。辛州只知言绪有意针对喆王府,让林伊人左右为难,却不知言绪乃是偃月国世子,翯王府早已暗中与偃月国联手。言绪绝不能有事,将来他能够带给林伊人的益处,远远大于眼前给他制造的麻烦。更何况,祁境的性命也多亏了言绪方能拖延至今,他林伊人虽左右逢源在利字当头的权谋间,却绝不愿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辛州,你来瞧瞧这是什么字。”林伊人将油纸平铺在案上。
辛州上前查看片刻,“这纸上的线条极为零散,若非公子言明,属下压根看不出是个字。”
林伊人走至书案前,提笔蘸墨,照着油纸上的线条,在宣纸上描摹了一番。接着,将几个零星的点略略拉长,然后把宣纸放在辛州面前。
“现在可看得出什么?”林伊人道。
辛州盯着宣纸,神色微变,在那纵纵横横的笔墨之间,果然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字形。
“公子是在哪里见过这图案吗?”
“有人在一块六寸大小的石片上见过。”
“六寸……”辛州骤然一震,“瑄国!”
林伊人示意辛州禁声,“瑄,喻六寸玉璧。如今有一众江湖人士,身携刻有瑄字的六寸石片聚集宜樊,在你看来,此事意味着什么?”
“瑄国余孽聚首宜樊,很可能会有谋逆之举。”辛州沉声道。
“若是夕泠宫也牵扯其中呢?”林伊人道。
“那……那申允芃……”辛州犹疑半晌,“莫非与瑄国后人有关?”
林伊人淡淡一笑,继续道,“申允芃怂恿翯王府争夺辜墨玄铁,口口声声宣称,唯有夕泠宫知道骨仙草的服用之法,此事又意味着什么?”
“申允芃试图借公子之手,搅乱江湖和朝堂,还野心勃勃想将骨仙草占为己有。”辛州道。
林伊人颔首,“那么,申陌儿刻意隐瞒夕泠宫与瑄国余孽勾连之事,不动声色潜至太子身边呢?”
辛州略略沉吟……太子乃是谆国储君,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细作,绝不会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然申陌儿能够潜伏在太子身边,至少说明,她在谋逆势力中拥有着一定的地位。
“难道,”辛州几乎被自己的念头震惊,“难道夕泠宫便是谋逆势力的背后主谋?”
“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林伊人推开窗棂,静静看着院内木芙蓉一树枯枝。
林涧之绝不会想到,枕畔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女子,居然是一杯足以致命的毒酒。
长久以来,盘桓在林伊人心头的疑惑终于涣然冰释。申允芃初见林伊人时充满敌意的原因,申允芃要谷小扇完成三件事情的理由,林伊人已尽数找到。
枫清山上,谷小扇察觉到申允芃对太子的憎恨,为求自保,主动提出要让翯王府与太子府反目。申允芃身为瑄国后人,自然视谆国皇家之人为世仇,完成这第一件事,便等同于朝堂之上太子势力与五皇子势力的对抗,对申允芃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把申陌儿从太子身边夺回来,是谷小扇答应申允芃的第二件事。申允芃得知谷小扇与林伊人交情不浅,便以谷小扇凭借一己之力无法办到之事为难她,让她不得不向林伊人求助。申允汽,林伊人与林涧之为了申陌儿鹬蚌相争,此事虽也包含了申允芃对申陌儿的私心,但说到底,还是夕泠宫激化太子与翯王矛盾的法子。
至于第三件事,让谷小扇在比武大会上击败三个世家子弟,初听之时似乎极难办妥,可事后想来,倒仿佛是申允芃掩饰前两件事的欲盖弥彰之举。要谷小扇击败三个世家子弟的确不易,但谷小扇身后若是站着谆国翯王,此事也就算不得难如登天。
对付申允芃,林伊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棘手,只是眼下,夕泠宫的目标显然锁定在太子林涧之身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夕泠宫把林涧之当作主要对手,那么申允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林伊人的盟友,林伊人不仅没有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