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林伊人都在祁境屋子里,言绪期间来过两次,一次是为祁境取针,一次是为祁境推脉。祁境太久没有活动,身上筋骨已十分僵硬,言绪万分小心,依旧担心祁境不适,故而犹豫半晌,还是打算等到日间,看看祁境的情形后再做进一步的诊治。
卯时刚过,天色还黑蒙蒙一片,申允芃便离开了东篱草堂,林伊人和言绪皆在屋内听到了动静,却未有任何动作。夕泠宫有意安插申陌儿潜入太子身侧,应当不止在比武大会上夺魁那么点心思,申允芃突然入住东篱草堂,也绝不可能是无处可居那么简单。不管申允芃是为了言绪而来,还是为了林伊人而来,谷小扇的性命都拿捏在他手中,对抗显然并不妥当,以不变应万变,恐怕是目前最为合适的法子了。
晨星寥落,白露沾草,谷小扇依旧在沉睡,郑缨却惦念着祁境的事,早早起了身。刚打开大门,郑缨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铁蹄声直奔东篱草堂而来,待到定睛一看,两骑矫健的骏马已追风逐电,飞辔而至。
“沈东篱沈公子可在里面?”马上之人急声道。
“在……”郑缨指了指后院,还未吐出第二个字,两道影子便腾跃而起,掠入院内。
“怎么好端端的……有门不走……”郑缨站在原地诧异半晌,才察觉自己连那二人的模样都未来得及看清。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祁境屋内,辛州、江诺二人已齐齐拜倒在地。
“公子。”
“都起来,在外面不必施如此大礼。”林伊人道。
“谢公子。”二人恭敬起身。
辛州从怀中取出一个比手掌略大些的锦盒,呈给林伊人,“公子,乌玠令给您带来了。”
林伊人接过锦盒,“筱安的情形如何了?”
“一切安好,只是有臣子上了奏折,说五皇子年岁渐长,应当出宫设府,惹得五皇子极为不快。”辛州道。
林伊人唇角微勾,“子衍前两年原本就该出宫设府,是他自个儿喜欢日日到桐兮殿缠着覃贵妃,不肯往外搬,奏折里说得并没有错,再年长些的确不成体统。”
“这事……是覃贵妃有意安排的。”辛州道。
“覃贵妃?”林伊人蹙眉。
“皇后身边有个婢女叫琀玉,长得极为美貌,皇后有意让她引诱五皇子做出秽乱宫闺之事,那琀玉千思百虑,觉着唯有求助于覃贵妃才能逃一死,故而偷偷跑到桐兮殿向覃贵妃禀报了此事。覃贵妃担心皇后除了琀玉之外还另有安排,故而索性暗中派人给皇上呈了奏折,说五皇子年岁渐长,不该再留宿宫中。这样一来,便断了皇后的心思,眼下恐怕就连皇上也以为,让五皇子出宫之事是皇后的意思。”
“宫中女子皆为帝王之人,皇后这一招着实阴损。”林伊人沉吟片刻,“这么说,那琀玉今后也算是桐兮殿的人了。”
“是。”辛州陪着小心道,“覃贵妃还说,兰茵公主可能会来宜樊,公子若是见着了,还需多多加以照拂。”
“已经见着了。”林伊人淡淡道,“白府兄妹三人皆非凡品,白显有此后人,也不枉他一世英名了。”
江诺瞥见躺在床榻上的祁境,忍不住道,“公子,祁境怎么了?”
“是太子下的手,”林伊人顿了顿,“昨日已经不大好,不料夜间突然有了转圜,眼下只能勉强支撑一阵是一阵,但愿能有奇迹发生吧。”
“又是太子……”江诺恨恨咬牙,“祁境出事前,可有见到颜姑娘?此前他总在我耳边念叨要来宜樊的事。”
林伊人缓缓摇首,长长叹了口气。
“就你话多!”辛州瞪了江诺一眼,躬身对林伊人道,“公子看似一夜未睡,不如先去屋里歇歇,我和江诺在这儿守着祁境就好。”
林伊人看了看风尘仆仆的二人,“你们先稍作歇息,回头辛州去郡守府打个招呼,再探探皇家百菊宴的事,江诺去找白家兄妹,捎一句话给白天隽。”
“是。”二人躬身退下。
旭日东升,万物苏醒,燕语莺啼,朝霞满天,筱安的金銮大殿坤阳殿中,林岂檀拿起了呈报宜樊岿河水落露出带字原石的奏折。
“昨儿个刚听说皇家百菊宴设擂的醉亘门塌了,要推迟比武大会,今儿个怎么又岿河水落冒出个石头来……”林岂檀一边嘟囔,一边拿了粒葡萄放入口中。
“臣听闻,宜樊今年乃多事之秋,”太史华昇道,“醉亘门倒塌后,珖晏寺随即出现佛像金身淋有雨渍之事,民间似乎有些人心惶惶。”
“宜樊的事还真不少。”林岂檀漫不经心看着奏折,“《大雅》曾云‘诲尔谆谆,听我藐藐’,这原石上‘诲尔谆谆,听我澍声’又算是什么意思。”
“臣以为,此乃大吉之兆。”吏部侍郎武同旬道,“澍之一字,意为雨润万物,浑然而流,沛然而施,此石分明寓意皇上雨润之声普降甘霖,连佛像金身都以身淋雨渍昭示皇上感天动地之心,实在可喜可贺。”
冯谨台若是在此,多半当即要对武同旬拜上三拜,但凡溜须拍马皆不可无端奉承,武同旬此言虽纯属臆测,但时机契合,极得圣心,林岂檀立刻抚须颔首,喜上眉梢。
“果然大吉大利,”归士南似有感慨,“亏得武大人提醒,否则归某差点就将此‘澍’当成了彼‘述’,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归卿想得是哪个字?”林岂檀道。
“皇上,”太傅归士南躬身道,“微臣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