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人返回东篱草堂时,众人已在厅中候着他。郑缨一见林伊人,立刻喜笑颜开道,“东篱,祁境有救了!”
林伊人眸中一亮,看向言绪。
“祁境的伤势,的确比我想象中恢复得要快。”言绪淡淡道。
“多谢言公子为祁境觅得一线生机。”林伊人心中大喜,“今日午间,沈某在品轩楼设宴,以报言公子殚思竭虑之恩,还请言公子万勿推辞。”
“沈哥哥不必客气,”食案前,谷小扇自顾自端着一碟鲜枣吃得欢,“你若真要感谢,可以打赏我些银子,这岂不比到那什么楼里吃东西更实惠?”
“小扇。”言绪身形微微一僵。
林伊人撩袍入座,似笑非笑看着谷小扇,“言公子乃怀瑾握瑜之人,怎耐得那些过眼云烟的俗物,倘若你愿辛苦在品轩楼作陪,打赏些银子倒也是应当应分的事。”
谷小扇顿时欣喜,“沈哥哥盛情难却,那我与阿绪就准时赴宴了。”
林伊人唇角微勾,眼角扫过言绪,只见他坐在一旁,蹙眉揉着额角,不由心中一阵怡然,将此前阴霾一扫而空。
品轩楼中玉盘珍馐博采众长,歌舞楼台独具匠心,在宜樊城内赫赫有名。皇家百菊宴期间,达官贵人们出现在品轩楼的次数尤其多,只因那为期十日的比武大会,便在酒楼对面宽阔的醉亘门设擂。换言之,既要有温香软玉殷勤伺候,又要有珠翠之珍齿颊留香,还能舒舒服服观看比武大会的地方,除了品轩楼,宜樊城内再无第二处了。届时,来自筱安的皇家之人和权重望崇的官员们必来此处观战,有这样攀上高枝的机会,宜樊的官员仕绅又怎会平白错过?
当林伊人、言绪、谷小扇走入品轩楼时,酒楼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纱帘后,清丽少女纤指轻捻,低吟浅唱,楼台上,罗裙飘飞,腰肢柔软,步步莲花,红蕖袅袅,如姣花照水,似弱柳扶风,身轻似燕,流光飞舞。谷小扇从未见过如此曼妙舞姿,不由停下脚步,一瞬不瞬望着那容颜娇美惹人怜爱的女子。
叮,琴声倏忽一转,片片飞花自叠叠水袖中翩然而下,带着脉脉的香,回旋,飘扬,将谷小扇笼罩在层层飞舞的花瓣中。
那柔若无骨的少女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轻轻扫过立于谷小扇身侧的二人。这二人风神轩举,如云飘逸,芝兰玉树,超尘脱俗,此时此刻皆眉眼含笑,静静着那飞花中的女孩儿,眸中满是宠溺喜爱之色。
少女心中微微有些酸涩,一样人,百样命,她并不比她差分毫,为何就没能遇到这样钟灵毓秀的男子。少女眼眸轻转看向谷小扇,那清瘦苍白的面颊上,目光澄澈,纯净如泉,整个人清灵得仿佛山涧的云雀,不带一丝杂质。从未有人如此专注看着她跳舞,不带色欲,没有歧念,只是呆愣愣瞪着眼,由衷赞叹她舞姿翻飞。
一曲终了,酒楼内喧闹如旧,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各怀心思纷纷收回,继续高谈阔论着即将开始的比武大会和百种极品菊花遴选展。
少女裣衽施礼,微微后退。两日后,一千余盆名品菊花将群芳竞艳宜樊城,各路少年英雄也将展开一轮激烈的较量,也许她心中魅惑众生的身影,会出现在醉亘门,那擂台,寄托了她的少女梦,也让她对未来多了些期许。然而,她蓦然睁大了一双美眸,梦想轰然倒塌的茫然,渐渐浮现她眼底。
醉亘门在倒塌,廊柱断裂,高台崩折,擂鼓翻滚,旌旗倒地。林伊人、言绪、谷小扇听到身后一阵隆隆之声,惊然回首,眼前已是尘烟滚滚,遮云蔽日。
“看来,沈堂主今日的宴是请不了了。”言绪看了看四周震愕纷乱的人群。
“可惜了我的银两……”谷小扇嘟着嘴,返身出了门。
“此事与言公子可有关联?”林伊人眸中若有所思。
“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言绪淡淡道,“不过推迟几日皇家百菊宴罢了。”
林伊人瞳孔骤缩,言绪如此坦荡,居然没有做任何否认。可他为何要推迟比武大会呢,是因为察觉筹备之事无法胜券在握,还是在等什么力量前来相助呢?
然而,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林伊人都对偃月国在宜樊的势力有了重新的估量。言绪昨夜才得空召见偃月国细作,今日醉亘门便突然倒塌,这雷厉风行的做派,不仅展示了潜伏之人的才华和胆略,也显示出言绪凌厉果决的另一面。
比武大会筹备之人中,必有言绪的手下。林伊人一念及此,不禁抚额,指不定那人日常便与宫木端擦肩而过,称兄道弟,谁料背后皆各敬其事,各为其主。
出了品轩楼,谷小扇竟已不见踪影,林伊人思及她此前抱怨,无奈摸了摸钱袋,她对他的感情,显然远不如对银两来得多。
言绪看着林伊人,眸中隐隐含了些笑意,“那丫头一刻停不住,多半自个儿回去了。”
“你呢?”林伊人道,“眼下是回去,还是要找什么人见面?”
言绪毫不避讳道,“天色尚早,不如你我二人分头行事如何?”
“好。”林伊人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撩袍举步离去。
街头转角处,他已看到宫木端的身影,言绪的行迹今日恐怕再难隐藏了。
谷小扇若是知道,言绪与林伊人眼下谈笑风生各行其是,恐怕气得要吐血。醉亘门倒塌时,她抱怨着离开了品轩楼,可前脚刚刚转进小街巷,便觉得后脊一阵森森的发凉,谷小扇警觉一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