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言绪拿起银针,缓缓刺入祁境左臂。
林伊人既然能当着他的面套出小扇的话,自然也能在背后套小扇的话,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告诉他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免得小扇糊里糊涂又闯出什么祸事。
“陆门主知道,那世外高人来自苗疆?”林伊人道。
“倚岚门与偃月国没有任何关系。”言绪道。
林伊人唇角噙了一丝笑意,聪明人与聪明人对话的确简单,言绪与他这一问一答,看似毫无干系,实则却给出了最为核心的答案。
言绪的药毒之术带着深深的苗疆痕迹,那所谓世外高人,多半是筠皇姬延泊亲自指派潜入天都峰,保护言绪之人,倚岚门门主陆昀巡若是洞悉此人身份,便很可能知道言绪的偃月国世子身份。然而,林伊人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想知道的是,倚岚门是否与偃月国暗中勾连,成为了插入谆国江湖的一柄利刃。
可是,言绪的话能信吗?他不假思索便说倚岚门与偃月国没有任何关系,是明知林伊人对此心存疑窦,早就备下了说辞,还是事实真相果真如此呢?
言绪的父亲言止阳是倚岚门前任门主荆苍昙最为得意的大弟子,也是现任倚岚门门主陆昀巡的师兄,母亲姬兰仙是偃月国筠皇姬延泊的亲妹,要说二者之间毫无关联,未免让人觉得有些牵强。但多年来,倚岚门与偃月国似乎又的确毫无往来,若非此前苏卓云在苗疆无意中得到了言绪的画像,林伊人也绝不会发现,那孤寒冷峭的身影居然与偃月国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世子就不怕如今所做一切,会给倚岚门招灾惹祸?”林伊人道。
言绪蹙眉,林伊人之言一针见血,直戳他心中最大顾虑。
“王爷所为与姬某何异?”言绪道,“对晔帝而言,王爷之祸实在比在下之祸要头疼多了。”
林伊人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言绪一句话,便将钉子又送了回来。
历朝历代,开疆拓土,明争暗斗,从无休止,但任它千军万马,旌旗蔽日,剑戟森森,鼓角齐鸣,也比不上皇家子嗣觊觎皇权更让帝王勃然大怒,胆战心惊。对谆国而言,偃月国无论如何动静,最终决胜之地,都必在那硝烟弥漫的沙场之上。可对晔帝而言,不管林伊人有意扶持林子衍登上帝位,还是自己有觊觎帝位之心,都足以草木皆兵,寝食难安。皇权之争,本就是一条血雨腥风之路,林岂檀既可踩踏着他人性命一步步攀上那至尊宝座,又怎会对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豪夺巧取之心,没有丝毫戒备和警觉?
言绪应对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但是,林伊人知道他绝非毫无弱点。
“灵观镇……”林伊人顿了顿,“从未听小扇提到过你母亲。”
果然,言绪身形微微一滞。
关于姬兰仙,林伊人并不指望言绪会说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言绪的敏锐和谋略,林伊人早已深有领教,他绝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洞悉一切,可万事总有一试,或许能探得一二亦未可知。
林伊人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言止阳会在晋和十三年,带着五岁的言绪和襁褓中的谷小扇避走他乡,在那个叫灵观镇的地方整整生活了八年。言止阳曾是荆苍昙指定的门主接位之人,即便他不愿受束缚,宁愿带着两个孩子隐逸江湖,为何他的妻子姬兰仙,似乎从来未曾陪伴在他左右?
偃月国幅员辽阔,山明水秀,在苗疆一带可谓占尽地利,偃月国世子之争,即便不似谆国那般激烈,想来情形也好不了太多。姬兰仙身为偃月国公主,用了怎样的法子,才让远在天都峰的儿子,成为了筠皇姬延泊心仪的继位人选?
林伊人早就知道,姬兰仙绝不简单。当初在筱安城外,他已命了善派人去天都峰,详细查探言止阳之妻的情况,只是在他离开筱安时,了善那里还未有回音。林伊人之所以并未对了善提及言止阳之妻便是姬兰仙,是因为觉得,姬兰仙在言止阳身边时,绝不可能以真名示人。
偃月国筠皇姬延泊自承继大统后,从不与谆国往来,更不用谈双方互通姻亲之举,但即便两国交集乏善可陈,礼仪之事亦不可随意处之,姬兰仙若是以公主身份下嫁言止阳,谆国朝堂绝不可能全然无知。谷小扇从不知姬兰仙的存在,言绪却应当对自己的娘亲留有印象,可为何在谷小扇言谈间,从来都没有言绪娘亲的影子,莫非就连言止阳,也不愿让儿子知晓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言绪淡淡道,“灵观镇穷街陋巷,咫尺往来,并非安闲舒适之地,显贵之人自是过不惯。”
林伊人微微扬眉,暗自有些疑惑,言绪谈及姬兰仙时,语气中并无恭谨之态,倒与他对母亲顾流萤的态度有些相似。
“是吗?”林伊人仿佛不经意道,“在小扇口中,灵观镇倒像是天地间最有趣的地方。”
言绪眸中泛起暖意,“她整日上蹿下跳疯着玩,自然闹腾得异常快活。”
“可惜……”林伊人沉吟不语。
可惜,那快活的日子稍纵即逝,言止阳于午元六年亡故,言绪和谷小扇的命运也就此改写。只是,言止阳到底因何亡故?言绪此前对谷小扇的态度,又为何一直视而不见,若即若离?
言绪再次拿起银针,朝祁境身上缓缓刺下。林伊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灵观镇的话题,他未曾说出口的话,恐怕才是真正要他听到的声音。
林伊人见言绪并不吱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