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谷小扇惊呼,背部却没有传来预想中刺骨的疼痛感。
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浅浅萦绕鼻端,谷小扇凝神屏息,眼睫轻颤,视线所及之处是美如璞玉的五官,倾泻如瀑的发丝,漆黑幽深的双眸,隐隐含笑的唇角……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一碰即碎的水中月,镜中花,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在竹海飘香的凌波镇,星光点点,月色溶溶,田园朦朦,山影憧憧,他与她,一边吃着早桃,一边静静听着夜幕下枝叶婆娑、蛙虫窸窣,她坐在井沿畔,对他讲述着儿时与阿绪的点滴趣事。
在炽焰熊熊的履言苑,万顷波涛,浊浪滚滚,漫江沸腾,汹涌奔袭,他为了救她,冒险冲入叶浮生和阿绪的风刀霜剑之中,身负重伤。当她惊惶无措哀哀大哭,他以指尖温柔拭去她面颊泪珠,他说,“我知道你害怕……”
在筱安的一串楼,他为她点了荔枝甜汤、盐水毛豆,他唇角的笑意,眸中的温暖,比甜汤里的蜜汁更让人恋恋不舍。他给她的桃花酥,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吃,可那淡淡的清甜气味,却深深刻入她的记忆,久久不散。
在繁华旖旎的窦乌城,他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套她做梦都想要的漂亮衣裙,当她换好衣裙忐忑走出舱房时,他一贯沉静如水的双眸泛起层层涟漪,他让她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幼时阿绪口中那个国色天香的小仙女。
在一碧万顷的焦堡岛,她被海蛇咬啮,他不惜伤及自身,拼尽全力再次救她,以至在与太子对峙时几乎陷入危境。当他打算以她为饵,诱得阿绪相助,却得知她心存抗拒时,毅然苦笑转身,任她次日悄悄离开,前去拦阻阿绪前往水漓湾的脚步。
过往一切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轻轻拍打着谷小扇的记忆。他就像那清润皎洁的月,那么高,那么远,尊贵得不可方物,而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无人问津的草芥,顽劣,卑微,渺小得仿佛一粒尘埃……他一直无声无息暗暗呵护着她,可是她,似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就在谷小扇心神恍惚之时,前舱已是杯盘狼藉,人仰马翻。言绪被洛小北溅了一身茶水,洛小北僵硬地趴在食案上哀哀嚎叫,谷小扇满身残粥,跌翻在林伊人身上,林伊人则是怀抱佳人,神色尴尬,进退两难。
南宫冀见状愕然半晌,突感哭笑不得,只好悻悻把剑丢在一旁,鄙夷道,“瞧瞧,就你俩这点出息,整日只会些偷鸡摸狗的玩意,今后行走江湖千万别说和小爷认得,平白丢了小爷的脸!”
林伊人看了看衣袖上滴滴答答滑落的残粥,又瞧了瞧怀中发丝乱蓬蓬的谷小扇,无奈叹气,“谷小扇,在倚岚门里,是不是人人都避你唯恐不及?”
“你……你怎么知道?”谷小扇眼巴巴盯着林伊人,忽而想起不能再这么躺着,赶紧扯着裙子翻身坐起,却不料动作太快,又被裙裾绊着,再次直挺挺撞入了林伊人胸口。
林伊人闷闷咳嗽一声,看向言绪,“做她师兄,的确有些辛苦。”
言绪抖落锦袍上打翻的茶水,扶起趴在食案上的洛小北,淡定从容道,“习惯就好。”
“也……没那么辛苦……”谷小扇干笑两声,起身跪坐,拿出帕子,在林伊人胸口擦了擦。
林伊人微微后仰,一时未能避开谷小扇的帕子,面色稍稍有些泛红。
“这里还有。”谷小扇继续拿着帕子,朝林伊人衣领上擦去。
林伊人举袖挡住谷小扇,“不用了。”
“民……民女该死……”谷小扇陪笑道。
林伊人心中微微一沉,谷小扇既然满心将他视为翯王,是否早在筱安一串楼时,他与她的距离便已不啻天渊?
被谷小扇、洛小北如此一闹,林伊人和言绪都必须回房更换衣衫,谷小扇和洛小北更是需要彻底洗浴一番,方能收拾干净。
洛小北自幼被人服侍惯了,让侍卫帮着把浴桶注满热水,便心满意足泡起了澡。
可楼船之上,除了秋闪闪并无其他女子,谷小扇一个小姑娘,自是羞于让侍卫准备浴桶,于是便央求秋闪闪帮忙烧水,沐浴洗发。
秋闪闪开始有些推辞,后来经不住谷小扇乖嘴蜜舌一番好话,便帮谷小扇烧了两桶热水,还在水里撒了些好闻的香料,直把谷小扇乐开了花。
谷小扇洗浴之后,秋闪闪便回舱补眠。秋彦启不愿与谷小扇、南宫冀接触,也闷声不响回了房。林伊人安排后厨给谷小扇端了一碗雪梨甜汤,便与言绪进了祁境的屋子,看似二人又在研究祁境经脉修复之事。
碧空如洗,秋水万里,甲板上,只剩下了谷小扇、洛小北、南宫冀三人,谷小扇和洛小北肩并肩坐在船头,南宫冀独自一人坐在船尾,气氛依然有些僵持不下。
南宫冀昨夜在众人围攻中一直护着洛小北,洛小北早就把他当作了自己人,眼下见南宫冀一人闷闷不乐坐在船尾,暗暗觉着自个儿有些不够仗义。
“小扇……”洛小北以胳膊肘蹭了蹭谷小扇,悄声道,“你喜欢南宫冀吗?”
“还行。”谷小扇穿着早先下人送来的浅紫色织锦长裙,樱唇微翘,清新可人。
“我瞧着南宫冀当真喜欢你呢,”洛小北道,“他说要娶你,所以彦启才一直给他脸色看。”
“你听他胡说,”谷小扇不以为意地甩了甩长发,如瀑秀发迎风而起,仿佛丝缎一般,在阳光下散发出点点金芒,“你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