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轩这一晕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放才醒来,千年冰魄碰上这玄蛇内丹,一个天外奇珍,一个灵兽异宝,一个炙如火一个冷如冰,方才晕倒之际,这内丹与冰魄在他体内相互冲撞,玄蛇之毒在经脉中如同沸油,原本要焚尽他浑身血液,化开血肉骨骼,可偏偏这寒毒又在经脉中形成一层冰晶,火毒胀一分,寒毒冻一层,火毒融一点,寒毒阻一分,二者相斗之下不分胜负,周旋了个把时辰竟同归丹田,这毒虽然没解,可一时三刻也是死不了了。
“蛇咬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以前还以为是老爷子胡诌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赤血玄蛇无药可解,谁能想到千年冰魄竟然可以压制这天下第一奇毒!”韩林轩从地上坐起,眼见赤血玄蛇死尸在地,那牙印的伤口血液早就干结,知道自己已经挺过了半个时辰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顾不得虚弱便盘膝而坐,想要调动内功运转周天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可这一运功却得到了一个大麻烦,自己二十年的侠道修为没了!
经脉之中空空如也,原本澎湃的内力此刻荡然无存,丹田之中虽然内力充盈,可却被一冷一热两股真气裹挟在一起无法调动出来,自小练的童子功没了,这可让韩林轩哭笑不得,若是功力尽失这还好说,大不了再花个把年头修回来就好,可如今玄蛇内丹和千年冰魄就如同两把枷锁,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冲破不破,打不开,若是天下几大高手同时运功或许能冲破穴道,可这冰火二毒的平衡被打破一旦有一方作大,那自己不是被冻成翡翠尸便是化成脓血水,此刻一身的根骨算是废了。
“这算怎么回事,我堂堂藏锋谷传人竟然成了一个废人?”韩林轩暗自叹了一口气,望了望玄蛇尸体,死也死不成,又看了看密封的麒麟冢,活又活不了饶是他玩世不恭,如今也不由得落寞。
“师傅师傅,我是哪来的?”
“你是师傅打坐时候祖师爷送的。”
“那祖师爷说没说我爹娘是谁,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徒儿不好,他们不喜欢我了?”
“小徒儿,怎么突然这么问,天下哪有父母不爱孩儿的!”
“可师傅你又不是我父母,你怎么知道他们疼爱我?”
“徒儿,昔年祖师爷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祖师曰:“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祖师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之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祖师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之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的爹娘疼爱你?你现在还不能领悟的原因是你站的位置不够高,只等到你的道高于现在,你才能领悟更多。
“呃,师傅,你是不是没什么话搪塞我了,祖师爷跟惠子斗嘴关我什么事!”
“去去去,练功去!”
那年卓不凡望着远去的韩林轩不由得叹了口气,此子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却不知道能几许,侠道传人富贵无缘,祸劫连连,须经百种磨难,经千般困苦,坠于红尘而出于红尘,欲做诸佛龙象,先当众生牛马。
“师傅师傅,徒儿不想你死,你死了徒儿就没有亲人了!”
“咳咳咳,小徒儿,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
“呜呜呜……生就是您陪着我,看着我,死就是您不在了!”
“来自何方,去由何路,一脚不移,回头即悟,徒儿,你又没有想过父母未生之前,此生意灭之后,你都在哪里?”
“徒儿不知!”
“天地万物,何者为阴,何者为阳,何者为昼,何者为夜,何者为生,何者为死,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父母生之前我在哪里,身死之后我回哪里?我不过是从我来的地方回我去的地方,在万物大化之中,我动也未动,只是借着这个躯壳以生形态存在,吹灯拔蜡以后又以另外的形象存在,刚好中间这一段以我这个样子与你结缘,只是此我变成了彼我,变成了那个原本的我,所以何用执着生与死?”
“呜呜呜……你这臭老头,你又搪塞我,我不是祖师不懂大道,周天运转关我屁事。”
“徒儿,若有一天你身死,便会知死不可怕,怕的只是挂念之人伤心,你兄弟三人中为师最喜欢你,因为你悟性高,与我年轻时最像,赤霄城府太深,是不便与人交心的,封儿性格执拗,是不会圆滑处世的,为独你这小东西,牙尖嘴利,世故圆滑,有时看似偷奸耍滑,可偏偏能另辟蹊径,旁门八百,左道三千,皆能证大道,道无取巧,无用功处,屙屎送尿,痛来哭,喜来笑,累来便睡,困来即倒,于小人成佛,于小事得道,你附耳过来,别告诉你师兄们,咳咳咳……为师平日里的大道理自己都不信,不过偏偏能高台教化劝人向善,可这是世人看来俗不可耐的事,才是我的道!众人皆醒我独醉,举世皆清我独浊……”
韩林轩躺在地上,昔年藏锋谷之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在眼前晃过,恩师卓不凡在世人眼中如圣人一般,可在自己记忆中那个白胡子老头亦师亦友,七分严肃给了两个师兄,唯修道之人的三分童心予了他这个宝贝疙瘩,侠道之人祸劫连连,是以师傅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来也是怕亏欠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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