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平儿说凤姐儿要强,鸳鸯道:“这一大家子,难为她管的这样周全,便换了一个人,也早倒了。老太太说了,要什么,只管上她库里去取,外头纵有卖的,不见得有家里的成色好。”
金钏也道:“太太也是这么说呢,又说平日里还是多将养些,别太累了。”
平儿替凤姐儿谢了,又说了凤姐儿回话,鸳鸯与金钏都是主子们跟前少不得的,略坐一会子也就回去了。平儿自去盯着丫头婆子们熬药,才得了药正要去叫醒凤姐儿,婆子们来回,说是迎春与黛玉来了。
平儿一时纳罕,姑娘们一向不来这里的,今儿怎么来了?心里想着,仍是亲迎出去,见迎春黛玉后跟着些丫头婆子,摇摇的来了,笑道:“二姑娘和林姑娘来了,快请屋里来坐。”又吩咐丫头摆上茶果来。
迎春道:“且先不必忙呢,我听鸳鸯姐姐说,二嫂子病了?”
黛玉也道:“昨儿还和我们一道儿吃酒顽乐的,怎么就病了?可请了大夫没有?”
平儿忙着让人进来,一面收拾一面道:“正是呢,忽喇巴的就病的起不了身,大夫来瞧,说是操劳过了,气血亏虚,让好生养着。偏二奶奶还不当回事儿,只说明儿就能请安去呢。”正说着,里面传了话,说是凤姐儿醒了,请两位姑娘进去说话儿。平儿忙拿了药,请了迎春黛玉进去。
迎春进来便道:“嫂子可好些?我听鸳鸯姐姐说,才知道嫂子病了,想来瞧瞧。正巧林妹妹也在,便同我一道儿来了。”
凤姐儿卧在床上,只道:“我并无什么大碍的。只你们又冷风地里走一遭儿,仔细身子。”
黛玉笑道:“凤姐姐儿自己都病了,还惦记着我们呢。偏不听你的,你有本事,就即刻好了,只拿嫂子的款儿管着我们些吧。”
凤姐儿一时笑了,只说:“偏你有这些鬼话。”
平儿奉了汤药过来,也道:“我是个嘴笨的,只请姑娘们多呆一会儿说话儿,奶奶开心,吃汤药也不觉得苦了。”
几人说笑一阵儿,凤姐儿吃完了药,迎春黛玉瞧着还好,也便去了。至晚间,便听见门上报,二爷回来了。
贾琏掀了帘子进来,平儿忙不迭放下茶盏退到一边,贾琏便坐到床上,握了凤姐儿肩膀道:“我出去的时候,瞧着你还好,怎么就病了?可请了大夫没有?”后一句却是问的平儿。
平儿便将大夫的话又说了一遍,贾琏便道:“怎么着,让我说着了吧?如今可该好好养养。”凤姐儿躺了一天,身上正懒,闻言只斜他一眼道,“哪里就病的那么厉害了?”
贾琏看凤姐儿脸黄黄的,倒更觉可怜,忍不住摸了一把道:“怎么不厉害?这都轻减了。”
平儿一见,忙指了一事儿出去。凤姐儿推开他手道:“我身上不好呢,只是没正形,今儿就让平儿伺候你吧。”
贾琏笑了笑却道:“你还病着,我哪有那份心情,正经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凤姐儿睨着他道:“这早晚你还装什么呢,赶早了收拾了过去,过了我可不给你了。”
“你便是都收回去也使得。”贾琏又拧了她脸颊一把,只道:“安心睡吧,爷今天哪儿不去。”
凤姐儿一时摸不清贾琏真心,若放到以往,便是她严防死守着也要趁机偷一回的,如今这光明正大的机会,倒往外推?其实贾琏倒并非真成了什么柳下惠,十几年的fēng_liú性子岂是容易改的。只是韩承泽给他出了主意,他自家也觉得要得这份家业必得凤姐儿尽心帮他才好,此时犯不上为了一时乐子惹了她。
贾琏见凤姐不信,调笑道:“二奶奶这可是怎么了?还要逼着爷去睡个通房不成?”
见贾琏此时真不想去,凤姐心中暗喜,却酸道:“平日里人人说我是个醋的,只把着人不让爷亲近,谁知道我是费心安排爷都不肯领情的呢。只从今以后可别再派说我的不是。”
“我的好二奶奶,你何曾有什么不是?”贾琏觉得此时机会难得,便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若非平儿是你身边得力的,人也还算老实,我还想着连他一并打发了呢。”
“打发了平儿,爷能舍得?怕是忘了当初怎么求我给人呢。”凤姐并不信他真想打发个平儿,只依着贾琏性子,能说出这话来已实属难得,遂道:“再说咱们屋里,统共只剩一个平儿,只怕从老太太太太二太太那里都暗地里嫌着我呢,再打发了她,我竟成了什么?只一句不顾二爷的子嗣,怕就压死了我呢!”凤姐说着不觉触动真心,眼圈微微红了。
“说起子嗣,更该计较些。若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稀罕?现放着咱们家里琮哥儿和二叔屋里环哥儿做例子,说句不中听的,比得脸的奴才还不如呢!没得咱们费神得来的家业,倒便宜了外人!”贾琏说着便在凤姐儿脸上亲了一口,又道:“你好生调养身子,才是正经头等大事。不拘哥儿姐儿,给爷多生几个,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凤姐儿今儿原不是真有了什么不好,不过是借着身子安排些事情罢了。不过到底是底子差些了,有这一日歇息,倒生出许多惫懒来。正是心里软弱的时候,偏又听了贾琏这一篇话,竟也落下泪来。
贾琏忙搂了她哄:“说的好好的,又哭什么?仔细明儿起来眼疼呢。”
凤姐儿背了他擦泪,又回头嗔道:“二爷知道我,最是个心实不过的。人家给我个棒槌,就认作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