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这落叶枫林你在南方可曾见过?”
蒙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之人。不论是他当初落草为寇时候的兄弟,还是后来跟随王眉办事的属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两个时辰不停歇地提问提问再提问。
当然,若是有这真的有这样的属下,蒙篆早就一拳头挥过去,让他“休息休息”了。然而此时不停嘴的却是和王眉一样身份的王氏小郎。蒙篆只能看了一眼马车里依旧耐心回答王奂问题的王眉一眼,双腿一夹马腹,率先一步探路去了。
此时坐在车内的王眉却依旧一脸笑意,她只当是在训练自己的耐性,这相对而言也是一种修行。所以这一路上,她对王奂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的。只不过,如果对方的问题能够脱离一百年的魏晋fēng_liú,便更好了……
其实本质来说,相对于南朝的温吞政事,王眉对于北朝的鲜卑族更加有好感,她虽然对于血脉的纯正也极其看中,但是却不会极端的认为,外族的所有均是拙劣的。至少,其对战争的敏锐以及进取心,是安逸于江南的族人需要学习的。
“阿眉,如今建康又是一副什么模样?中秋也会乞巧吗?也会祭月吗?”
王奂依旧喋喋不休地再问,王眉也很配合地答:”自然,每逢祭月,朱雀大街便会取消夜禁,长长一条朱雀大街全是各色的灯笼和花塔……”
王眉将以往祭月的庙会简单的描述给王奂听,见他一双眼睛流露出无尽的向往,心下却只是怅然,原来故乡景色依旧一如昨日般颜色新鲜。
“我长居北面,没有南渡前去一观那盛景,实乃平生憾事。”王奂闻言也有些恹恹,他手中拿着一瓶半开的瓷瓶,其内装着的半瓶美酒此时正被他以豪放的牛饮姿势,一仰而尽。
王眉看着他身下被酒水浸湿的锦帛,眼角抽了一抽。心下又是庆幸自己的描述令他住了口,又是后悔不该将那建康繁华描述如此具体,直令这痴儿消极灌酒,从而脏了自己的车马。
王眉虽也饮酒,却不好此道。遂当王奂再要开一坛子酒与她分饮时,便摇了摇头拒了他的好意。换得他一句嘀咕道:“名仕不爱美酒,算什么名仕?”
王眉好笑地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自命名仕,更不讲究什么fēng_liú,只有多年的教养养成了一些奢侈的习惯罢了。可是这些习惯,经过五年的流浪求学,也并非不可舍弃之物。
“小郎,前方便是落叶林。”幸而,此时蒙篆的声音解救了还在被王奂劝酒的王眉。
“阿奂,我们这边下去步行前去吧。”王眉实在是腻了与王奂独处马车之内的氛围,张口邀请道。
“甚好!”王奂对于王眉的“洒脱”行径很是欣赏,他满腔欣喜地应好,然而一下车就一个踉跄,对上来扶住他的蒙篆道:“将我那两坛美酒带上!”
随后便摇摇晃晃地跟上了王眉,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蒙篆被他满嘴的酒味一熏,额上的青筋便是一跳。攥着拳头咬牙对跟随的王氏护卫道:“听见奂郎君的吩咐没有?带上那两坛酒。”
而后也不管身后的护卫是什么表情,兀自跟上了王眉,竟是鲜有的做了甩手掌柜。
不知道后面发生的小插曲,王眉已经前行了百步,眼前的落叶枫林很是美艳。东海之滨她也见过不少落叶之森,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眼尽是对于色彩的享受。
满目的红色如同火焰从天而降,王眉快步行去,迎面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火热,也不知道是这颜色刺激了她体内的阴阳二气,还是单纯因为这红色太过鲜艳,让人的心也不禁跟随这些飘落的颜色逐渐温暖起来。
许是正在修炼六欲的缘故,她此时见到美景,竟然不自觉的便沉浸其中,甚至跟在他身后脚步踉跄,嘴上却并没有停歇的王奂一时间都没有让人感觉那么聒噪了。
王眉反手从飘飞的红叶当中取了一片递给蒙篆——她不会吹笛,吹叶子就更没有天分。蒙篆接过王眉递来的叶子,瞬间有些懵,他一个体修,对于这些弹琴奏曲的风雅事,他是一窍不通的。
见蒙篆接过叶子有些怔愣,王眉瞬间也明白过来了他的尴尬,她怎么忘了,跟在她身后的是阿篆,不再是会吹笛的大兄了啊……
另一边,王奂却已经将他之前便放在车里的古琴搬了过来,正要席地而坐,期望他解一下这尴尬,似乎更是不能,王眉想了想,实在不行,她便吹一吹埙吧……虽然,埙音和她此时的心境并不符……
她的手刚刚探入袖中,便听到一声高亢的笛声响起,王眉惊喜地看去,果然见到一身蓝衣的男子出现在了落叶林深处。这男子站得颇远,让人看不清长相,但是仅仅站在那里,这一林的红叶却都仿佛成了他出场的陪衬。
“卢湛!”王眉惊喜地低喃,卢湛的笛声是建康闻名的技艺,同王眉的琴,萧博远的柯亭笛并称。三人当初也不止一次合奏,王眉对卢湛的笛声自是熟悉无比。
不过,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宜弹奏古琴,右手向腰间一伸,一柄如同白练一般的长剑便被她从腰带处抽了出来。流水一般的剑光随着笛声婉转以如同灵蛇一般乱舞起来。
王奂的古琴恰在这时也奏了起来,琴声略低,笛声高昂,加上王眉舞剑的身影上下翻飞,站在原地的蒙篆一时只觉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耳中琴声铮铮,笛声袅袅又兼紫衣飘飘,宛如进入了一处遗世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