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王眉站在王氏大门前,略微有些怔忪:这便是父亲心心念念的晋阳王家吗?是祖辈南渡之前生活的地方?
挂着两盏大红的气死风灯随着夜间的风来回飘荡,不知怎的,就令王眉眼中一涩。她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的力量,仅仅站在这大门前,这灯笼下,她便感到了一股踏实感,这……便是血脉的牵连吧……
王眉此次临时改道,取路到了晋阳,并不是仅仅来看一下这最初的地点,最重要的是,谢长生传来的消息,崔氏确实已经与宇文家族暗地里有了联系。只不过这种联系之隐秘,若不是谢长生是修者,恐怕也不会发现其中端倪。
但是其中有一环一直让人不解,阀门士族一直都是帝位上人关注的重点。然而崔氏有好几次的行动都险些被察觉,然而事后却有惊无险。且帮他们度过难关的人,又一直没有任何联系的意愿。
经过崔氏的分析,有这样的能力的,除了同为士族的王、郑、卢再不做他想。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居于晋阳的王氏。
谢长生依旧客居在崔氏,以逃避战祸为借口长居。由于他在南朝的贤名,崔氏对他甚是礼遇。然而谢长生却察觉到,崔氏族内必有修者。只不过这修者的修为并不高深,然而谢长生却也已经生疑,这才决定留下来继续探查。同时也着意王眉在王氏留意,很可能,这些北方的士族族内已经与修者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将佛宗驱逐出去要考虑的因素,便并不如之前那般简单明了了。
王眉站在高大的石门前,示意蒙篆上前扣门。北方的建筑不若南方精巧,却自带了一种恢弘的气势。依山势而建的院落层层叠叠,红色的灯笼挂在道路两旁,在府门洞开之时,从门内望去,便可见其长长的石道直通天际。
应门的是一个外族打扮的小厮。高齐与宇文魏的掌权者皆是鲜卑族后裔。这北朝的士族虽然依旧秉承魏晋的风骨,却也或多或少地要依照掌权者的习惯装扮。
虽然不见得族内子弟会着胡服,但是门房小厮们依照鲜卑习惯着衣,却也无伤大雅。只不过,这种妥协和融入,多少还是让重视气节和风骨的南朝士人很是排斥和鄙夷。
不过,王眉并不是一个迂腐的士族子弟,也不会因为一些小节而全盘否定一个士族。相反,她早就想要见识一下这些没有南渡,却依然深深扎根在北朝,并且多年不减声威的士族,是如何生活的。
门房见到扣门的不过是一位年少郎君带着一位侍从,眼中却并没有任何轻蔑情绪,反而极其恭敬有礼地问道:“不知道郎君从何处来?可有拜帖?”
蒙篆恭敬地行了一个同辈礼才道:“这位小哥,我家公子因避战祸北渡而来。这里是我家公子的族牌,还烦请通禀王氏家主,边说琅琊王氏族人前来拜会。”
言罢,将王眉一直挂在胸口的族牌双手恭敬地奉上,门房见此,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低声道了一声“稍等”便掩了大门,向内疾走而去。
蒙篆回到王眉身后站好,轻声问询道:“阿眉,你可有把握?”
这把握,自然是指能否将一切查清。显然,这门庭深深的晋阳王氏,也令蒙篆心下生出了一丝敬重。
“阿篆,向前推三百年,我琅琊王氏也是晋阳王氏的一支。直到阿父仙逝之前,依旧称此地为本家族地。我今日前来拜会,晋阳王氏的族长总不会棍棒相候,刀斧相向就是了。”
王眉看着蒙篆郑重的面色,反而轻松一笑,安抚道。
“阿眉说的是。是篆太过慎重了。”蒙篆闻言,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忧有些过,心下郁结一散,说出的话也就多了几分自然的洒脱。
就在两人几句话的工夫,王氏门庭豁然洞开。率先迎出来的男子一身士族华服,头上的玉冠在风灯昏暗的灯光里露出温润的色泽。手上一枚通红的火玉戒指昭示着他王氏家主的身份。
他一张方正的面容,同自家的阿父没有丝毫相似,只有一双眼睛里面炯炯的目光,令王眉找到了几分相熟。
这男人通身气派,陪着几缕美髯,颇有几分南朝士大夫的风姿。然而,北地风土终究不如南方隽秀,连带着在此地生长的人也带着几分铿锵的气势。
这又与自家阿父不同。
阿父总是飘逸如谪仙的模样,即使是面对敌人,也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抬手挥臂都带着衣带当风的洒脱;而这位王家的家主,却仿佛是北地的一尊战神,仅仅站立在那里,也多了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不怒而威。
“你……便是眉郎?”
王承,当代的晋阳王氏家主,问话一出,眼中带了几许疑惑:原本以为站在门前的会是一位女郎,然而自己面前挺立如松的明明是一位少年郎。
虽然这少年看上去纤细羸弱,却自带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高贵风华。可是好好的小郎为何起了女儿家的名字?
然而此时却不是弄清这些疑惑的时候,见王眉对自己行了一个晚辈礼,口中称是,他也不再纠结这些细节,反而问道:“你可有族谱为证?”
这个时代,族谱是一家的根,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称琅琊王氏族人,其中校验的方法无非就是象征身份的族谱族牌。就是当初谢长生拜在崔氏门前,也是校验了他身上的谢氏族谱的。
“自然。”王眉掩在宽袖中的右手一闪,一本皮质的长卷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