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生显见没有想到王眉会如此直白,他佯作无事地干咳一声,才道:“咳,阿眉休要多想,为兄只不过是想到你我虽然一直神识联系,却多日不见,甚是挂心你的安危。”
王眉幼时便受自家阿母教导,作为女子,首先要学会的品质便是善解人意,不论是在政事上,还是在家事上,能够在对方说出口的言辞间发现对方没说出口的隐晦,并且顺着这隐晦去做令对方顺心顺意的事,方算得上得体。
若是拿不准注意,便在脑中多回响几次对方的言语,通常,对方想让人明白隐意的时候,说出的话里都是有迹可循的。这是世家之间交往的礼仪规矩,是她从小就要学会且能致用的。
谢长生也是生长于世家门庭,王眉自以为这一套理论很适宜此时她二人的交往。于是又将谢长生的话在脑中咀嚼梳理了一遍,自以为领会了谢长生此番想要切磋的隐意后,才婉转道:
“表哥所言甚是,当初你我在两极瀑布内受水前辈和风前辈教导,却因为资质不同,踏入的是不同的修途。时光荏苒,你我也是时候切磋一番了。然而,阿眉之前历练时候有些许暗伤未愈,间或今日调息时候灵光一闪,还需一些时日将此顿悟参透,不知表哥可否等阿眉半年?”
“你在历练中受伤了?可严重?如今如何了?”谢长生的神识里多了几丝急切,两人神识相通,王眉自然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焦急。
心窍内红丝再缚一层,王眉却有些讪讪。她说自己受伤不过是想要推迟比试的借口,如今反而惹得谢长生如此焦心,可见之前他果然是想要和自己比划两下的。
“表哥莫要心焦,阿眉这伤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只不过比试一事,还请表哥通融通融吧?”
“那便好,那便好。”
其实,谢长生也不过是关心则乱,他二人经过神识交修之后,若是他想,很轻易便能察觉到王眉所思所想。然而,一则谢长生是个君子,不会无缘无故入侵王眉神识,另一则他此时听到王眉受伤,心底的担忧便已经占了大部分心神,又对王眉深信不疑,着实没有想到王眉会对自己使用托词。
他心下安然之后,才猛然想起两人对话中的一丝不对,怎么就说到比试了?难道说阿眉修炼到瓶颈需要练手了?几月来一直在玄剑门修习剑道,谢长生对于修炼就是要靠真刀实枪比拼来验证这一理论是深深赞同的。
遂点头道:“阿眉说比试便比试吧,今日肯定是不行了,为兄今日只不过是想见见你,你此时既然还沉浸在参悟当中,便也改日吧。”
“如此甚好,长生你在玄剑门修习定要保重身体,莫要一味逞强,我上次在水镜术中见你身处险境,却也实在担心,你要量力而为。”
王眉又一次叮嘱了谢长生一番,听到对方应承后,自认将对方刀兵之气化解了一番,心下对自己的应对很是满意。
待与谢长生断了联系后,再回头检视自己心窍时,发现她拳头大的心脏上,竟然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丝,正是《星斗精要》内关于喜上心房这一境界的描述。
她并不知晓这喜意是从何而来,思索半晌也没有想清其缘由,于是便在神识内问起浑沌:
“浑沌,你可知我这喜丝是何时爬上心脏的?”
“哦,便是你与那剑气纵横的神识聊天时候,一点一点滋生的。”浑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
“如此么?”王眉皱着的眉头渐渐散开,浑沌自然不会骗她,看来这喜意增长果然是讲究个机缘。她之前与长生聊天,得知对方安好,心中欢喜,自然而然地便生长出了喜丝,这样看来,待师父神魂苏醒,她的这喜意参透,恐怕便指日可待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眉突然生了出门与人攀谈的心思——这是她刚刚通过与谢长生联系参悟出的方法:从他人口中得知的各种消息,引起自己情绪上的波动,而后通过神识激发识海,识海再触动身体五脏,如此一来,也许两个月后,她的七情都能被激得上一个台阶?
想到就做,王眉睁开眼睛,将袖袋里揣着玄丘良神魂的玉盒又重新放了放,而后施施然地走向了九清洞府的入口。
时隔几月,王眉再次站在着玄丠门阵法衍化出的日光下,陡然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起来,甚至连这山间的狂风都令她身心愉悦。
“小师叔!”
就在她正意气风发想要运起流云步,去看一看婆婆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
王眉认得这声音,她扭过头来,正看见玄舞一脸泪痕地跪在坑洼的山路上。
“这是怎么了?”
“小师叔,九霓师叔她……”玄舞见王眉转过身来,脸上的泪水越发汹涌,她几乎是扑在王眉的罗裙上,失声痛哭。
“婆婆怎么了?!”见她这番情状,王眉脑中犹如雷电闪过,所有坏的可能全在她脑中闪过,几乎残酷地一把拉开涕泪涟涟的玄舞,脚下一错,流云步便已经被她施展出来,急切中,王眉没有注意,她身后的玄舞眼中得色一闪,嘴角露出了一个与面上悲戚神情极为不协调的笑容。
王眉由于打着要体验七情的主意,所以这一次出了九清的洞府,便一直没有收敛识海内神识和自己身体的联系,一边赶路,心中的思索担忧却一丝没有减少,她五脏中肺部和脾脏内,银色和土黄色的丝线此时通过心窍逐渐生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