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苦苦追索,知道他家已经没有旁人,唯有老妻带着留下的些许产业回了娘家。臣忙又追去答谢。谁知甄家娘子十分节烈,不肯让臣养老送终,只把贴身的这一个大丫鬟托给了臣。臣本想给她找个好人家,谁知她年纪老大,富户们嫌弃,穷人家又委屈她。臣的原配妻子那时早已下世,臣思来想去,索性便自己娶她为妻。也算是报答甄老先生一片知遇之恩。”
雨村说着,举袖擦泪。
皇帝只觉得像听书一样,嗟叹不已,赞道:“贾卿如今也是三品大员了,还能做得到糟糠之妻不下堂,已属难得。何况你那妻子还是个丫鬟出身。贾卿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好,极好!只是委屈了贾卿的孩子们。”
言下之意,颇有些嫌弃那甄家丫鬟出身低微,不会教养后代。
雨村早就从王子腾那里知道了皇帝的做派,既然刚刚夸了自己“有情有义”,若是此刻自己顺着他的话也说自家夫人的坏话,那刚才的“有情有义”倏忽间便会打了折扣。
忙陪笑着回奏道:“皇上有所不知。那甄老先生乃是读书的仕宦世家,家风甚是严谨。甄家娘子也是个知书达理、贤淑贞德的大家女子。拙荆因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甄家娘子,所以也被当做半个女儿教养。倒是十分守礼。在家乡与族人相处时,谦逊温和,教导得孩子们也都能认真读书、忠孝节义。
“微臣原贫寒,有如今的地位也是皇恩浩荡,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陛下万一。家里的孩子们,日后倘若有那个福气继续为皇上效力,自然是臣祖上有德。便没那个福气,想来在乡间读书务农,也能为皇上这一片太平盛世纳上几年粮税,臣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番话说得皇上跟着摇头晃脑,笑逐颜开:“嗯!贾卿是个忠厚人,很好,朕心甚慰。”
正在这时,高弘回来了,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回奏:“北静王宣到,正在门外侯旨。”
皇帝心情不错,笑道:“朕把他叫来,是给他和忠顺王两个人分解分解,你去,把忠顺王也请回来。”
贾雨村连忙做出惊诧的神情。
——按道理,他是既不应该知道忠顺王在宫里,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跟北静王府有关的。
皇帝呵呵地笑着一挥袖:“贾卿便在旁边听着吧,此事十分有趣。”
北静王先进来,从容给皇帝行礼,尚未跪倒便被叫了平身,顺势也就站直了身子。
贾雨村连忙拱手长揖:“见过北静王爷!”
北静王上下打量片刻,点了点头:“这是大理寺正卿贾化贾雨村么?远远见过,只是不曾打交道。贾正卿此时在御书房做什么?敢是有什么大案?”
正说着,忠顺王回来了。
皇帝呵呵笑着,把两只包裹放在桌案上,道:“三位爱卿请看。”
三个人看完了两个包裹的东西,贾雨村假作惊诧之后沉思不已,两王则是半真半假地大怒。
皇帝笑意深深地看着贾雨村:“贾卿,你来说说?”
贾雨村拱手称是,微微思忖着道:“依臣看来,这竟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双王,想要挑动双王在君前相争,他便于后头坐收渔翁之利呢!陛下,忠顺王爷军功卓绝,北静王爷劳苦功高,双王都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如今此人构陷设计,意欲挑拨离间,看来似是针对双王,实则乃是要剪除陛下的一双军中重臣!居心何等险恶!陛下不可轻易放过此人!”
北静王自然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令他更为愤怒的,乃是他拿给贾雨村的证据,已经被涂改过了!
这个贾雨村,难道以为自己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东西不成?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绝对不能放过忠顺王了!
皇帝此时转过脸去问忠顺王:“爱卿觉得呢?”
忠顺王看着北静王的脸色便觉得痛快,依着在府里商议好的,假惺惺地说:“臣觉得贾正卿所言十分有理!臣与北王同朝为官也没几年,若说有些个什么摩擦,也不过是些个戏子字画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就到了会空口白话去陷害北王的地步呢?臣拿到这东西就觉得有诈,所以才急匆匆进宫来跟皇上说一声,不是为了要查北王是否有这些欺君罔上的大不敬举止,而是为了替北王叫屈——这究竟是什么人,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二人?”
皇帝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舒心畅意,但熟悉的人一看他目光淡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心里并不高兴。
北静王也板着脸,等皇帝转向他,还未开口,他就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奏折呈了上去:“陛下,臣不这么看。”
皇帝眉梢一挑:“哦?”示意高弘拿了北王的折子他看。
北静王刻板地叙述:“臣认为,贾正卿和忠顺王的话,有一点都不错,那就是此事必定是有人想要挑动我们两王相争。所以臣和忠顺王府,各自都收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望陛下恕臣隐瞒之罪。臣也是觉得这东西蹊跷,未必是真的,所以才只是令人送去了大理寺,指望着贾正卿秉公直断,详细勘察证物真假。
“然而陛下,我们两府收到的东西虽然都是包裹,但包裹里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忠顺王府收到的包裹,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份似是而非的骂我的文章。臣收到的包裹里,却是有状纸、有证词、有证据的完整诉状。
“陛下如今看到的,跟臣送去大理寺时的东西,并不完全一样。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