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式已收,曲还未尽,轻缓地低吟,柔柔地像极了塞北那一弯惹尽追思的凉月。
花姜放下木剑,惊喜地望向笛音传来的方向。
墨蓝的天幕下,少年随意地盘腿坐在墙头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只红玉笛静静地吹着,长长的鸦色眉睫低垂,盖住了那双平日里冷冽的凤眸,一袭天青色的道服被晚风悠悠地撩起,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缥缈气息,好像一个不察,这个人就要随风踏月而去了一般。
花姜一个提起跃上了墙头,眨巴着大大的猫儿眼乖巧地靠在了他身侧。
一曲终了,云翊微微睁开眼偏头看向她,略带欣慰道:“阿姜的武功现在已经很是不错了。”
“要不是哥哥你那支曲子,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它们融合在一起呢。”花姜撑着下巴,小圆脸上一片兴味盎然,“哥哥,这个红玉笛子很早之前我就看见你带在身上了,真好看啊!”
云翊清隽的眉眼间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淡淡开口道:“这是娘亲在我十岁送予我的生辰礼。”
花姜的小身板微微一僵,这两年她早已从小胖子口中知道云翊父母双亡之事,对自己起初追着哥哥问姑姑姑父的行为悔的是肠子都青了,此时偷眼瞄了瞄少年的神色,真是恨不得一板砖把自己给拍晕,唔,蠢死了!
注意到花姜偷着眼瞧她心虚的小模样,云翊不禁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哥哥刚才吹得曲子是你姑姑谱的,曲调尽是万道归宗的走势,音律之间的变化你可要记清楚了。”
花姜赶忙胡乱点着脑袋应了,又忍不住地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少年细细摩挲着红玉的笛身,微微仰起下巴盯着天幕中的那轮圆月,沉默了一会,有些苦涩道:“‘寸心眉间清明雪,为君策马辞长风。’这是娘亲在我和爹爹出征前作的曲子,她同我说为将者当将百姓生死压在心头、刻在眉间不能忘,为君王策马征战,当不辞关山万里、十载长风。”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来,“结果呢?”
花姜哀伤地看着少年此时痛苦的样子,心中仿佛被硬生生扯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楼氏为陈王征战沙场十载有余,不知用了多少将士的血泪将陈国硬生生从一个鸡肋给拼杀成称霸一方的强国,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效忠卖命的君王却在暗地里阴险毒辣地一步步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甚至死不瞑目。
眼泪一点点涌了上来,花姜偷偷抹了,小声问道:“哥哥,你留在云氏辅佐晋国,是要报仇吗?”
圆月被几缕墨色的云笼住,眼前的光线不甚明朗起来,云翊脸上的表情她并不能看清,只听到少年语气凉薄道:“当年在端平崖下被副将背叛,被他砍了十刀血流不止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此仇不报,我不死。”
花姜终于再也忍不住,从一旁将少年紧紧抱住,头埋在他臂弯里止不住的流眼泪。云翊伸手揽住了她颤抖的肩,轻轻安慰地拍着,脸上这才有了一点暖意。
这世间有这么多苦,花姜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想陪你一步一步熬过去,哪怕能让你感到一点点温暖,我便很欢喜了。
自从这晚过后,花姜每日练功愈加勤奋起来,跟着云翊早晚不停地修习功法,小胖子和嘉月倒是放风一般,忍受不住膳房的素斋,每日就在山上窜来窜去地打野鸡,这么一过,便已有月余。
这一日,云逍难得现身,将众人集结在三清殿内,瞧着人都到齐了,懒懒地望向云姿,“他们的清心咒练得如何了?”
云姿面无表情道:“尚可。”
点了点头,云逍坐正了些,略略正经道:“业亭城处在大晋同西楚接壤之处,近些日子已发生多次野兽重伤村民之事,暗探来报,已在城里发现驭兽门人踪迹。尔等现在回去收拾一下,午后我便在山下安排马车,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将业亭城的驭兽门给我驱除大晋。当然,”他挑了挑眉,语气一转,“死了的人呢,三个月后为师会给你立个牌位的,你们尽管放心。”
众小辈脊背不禁窜起几分寒意,战战兢兢地又听完他嘱咐完一些事宜后,忙前推后攘地做鸟兽状散了去。
云修文看看人都跑完了,这才眉眼带笑地朝云逍道:“大哥何须吓唬他们,这番驭兽门也只是派了些虾兵蟹将前来试试水罢了,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防患于未然嘛,”云逍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状似无意道:“免得像我们当年那样,差点被自己的人给害死。”
云修文瞧见他看向自己略带凌厉的眼神,那温润的笑不禁僵了僵,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大哥说的在理。”
从扶阳城至业亭城东西跨度极大,一群人紧赶慢赶足足将近一个月之久才赶到城内被野兽侵袭最多的淮江县。
小辈们的领路人是个神态佝偻的老管家,一路不言不语,只是拿着一双混浊的眼睛时不时回头留意着他们。
到了城内,老管家帮他们找了一家落脚的客栈之后,便躬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进了一间客房,“啪!”用重重关上的房门声向他们宣告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此时已将近亥时,客栈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客人。众人点了几个菜后,便都陆陆续续在大堂内落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安地商讨着。
花姜正和云翊坐在桌边等着嘉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