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好几张之前见过的面孔,不起眼的小个子、身材魁梧的齐墨弟子、五大三粗的傻小子……
这些人都没拦着,看来是早就得知要放自己走的消息了,心情一好,他连几人挑衅的动作都没理会,大踏步的走出辕门。
出了军营,木一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下,这一眼,让他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伐。
城中驻军多是避开民户,曲阿的这座军营也不例外,紧贴城池的栅墙十分高大,依然挡不住两支长长的木臂直冲云霄,不知怎地,木一忽然想到了虞周所说的投石器。
难道反贼真有那种利器?难道那小子没说谎,此物真的可以投掷数百斤巨石入地数尺?不可能吧?
看着异常高大造型不一般的凶器,木一心里也没底了,相夫之墨本来就以机关御守著称于世,最近又是奇思不断,好像制出这等物事,也不是不可能那!
就在迟疑的时候,站在门内盯着他的几人不乐意了:“看什么看,这还舍不得走了?再看就以刺探军情抓进去!”
木一认得说话之人,比起下手奇黑的小个子,比起说道秦墨就咬牙的齐墨子弟,这个家伙还算好说话。
“在下斗胆问一句,营内的物事可是投石器?”
武戚扭头看了一眼:“是又怎么样,还指望我告诉你什么吗?我敢说你敢信吗?”
“不妨说来听听稍解疑惑。”
这都什么人啊?该说对面的家伙脸皮厚还是太天真?对着敌军首领问人家军情?秦墨的素质已经这么堪忧了吗?
武戚心里念叨着,随口说道:“不怕告诉你,那东西确实是投石器,不但能掷万斤重物,还能从这里直接打到咸阳……欸?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这么明显的假话,会继续听才有鬼了,现在是他们的头领醉了睡过去了,等他醒来,还不知道是否会放自己走呢,在这浪费时间干嘛?
放开了脚步活动开,全身的气血再次翻涌起来,木一只觉头脑越来越清明,再被凉风一吹,浑身浊气全部散尽,那点儿酒劲也已不见。
很可惜啊,那酒确实浓烈醇香,可惜自己不敢多喝,看来钜子至少有一点看错了,这些反贼比他想像的更有气度。
他们不是占山为王的一般贼人,也不是落草为寇的乡野人家,背靠着项氏,得齐墨相助,这群人的底子不浅啊!
所以……或许他们的投石器真的很有门道?
想的再多都无用,木一知道自己当下该干什么,刚刚逃脱敌手,摆脱追踪才是正事儿,刚到城墙下边,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
也许……该回去看一眼?再确认一下?
……
……
“人走了?”
“两个时辰了,走之前还对着投石器张望来着,子期,我怎么觉得这法子悬呢,万一他不多心不再留意……”
虞周拧了把湿巾搭在脸上,沉沉的声音透出巾帛:“没那么多万一,作为相里业的左右手,他要是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那秦墨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为何不带他直接观看一番,或者让他见到真实威力也好啊。”
“你觉得相里业带你参观秦墨的机关术,这种事情可不可信?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啊,同样的道理,咱们越让他看的,他才越不信,所以还是让他千辛万苦得来情报更好一些。
至于我们,在细微之处按照计划查遗补缺就好了,比如这样可以遮掩投石器需要人过多的事实,比如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就让木一自行脑补。
跟你说吧,人的大脑可是一个很奇妙的器官,它能把设计不周的地方自行完善掉,比我们硬灌强多了。”
“脑补?”
虞周揭开巾帛,一挥手道:“这个以后再说,我问你,咱们的人是不是跟丢了?”
听完这话,燕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确实如此,不过你放心,我回头就去训练那些部下,至于木一,他跑不出去的!”
“你有妙招?”
燕恒信誓旦旦:“当然了,樊哙都在这了,还能跑可区区木一?”
虞周明白了:“你想用追踪犬?他不是没训多久吗,据我所知这事儿可不简单,千万别搞砸了!”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
……
讲求节用的墨者很能铺得下身躯,这事儿没有三墨之分,也不分卑微的外门还是高高在上的钜子。
就像经常赤足的田襄子一样,相里业既可以出入王宫谈笑风生,又可以睡在草窝饮露餐霞。
木一进不了王宫,但是他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同样不差,一把泥土脸上抹、一根乞棍手里握,再加发髻解开随意拢几下,身上披个脏兮兮的草席子,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来去自如的墨家任侠了。
从最初的迟疑,到历经几次追捕之后下定决心,再到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靠近、远远的打量、耐心的等待更好时机……只有木一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容易。
军营之外没有民户,出现生人格外显眼,他用发涩的双眼和僵硬的身躯混过一次次盘查,又用蚊蝇满身换来对方的大意,终于查到一些有用的讯息——那玩意儿叫襄阳砲,还没组装完成呢。
襄阳?听上去像个地名,有这地方吗?只听说过襄水啊。
果然被虞姓小子耍了吗?没组装完还敢说两日败秦?!真是大话连篇!
木一静下心来,留意到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场败退对于反贼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