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在小子们心目中的形象,总是山一般巍峨高大,即使那宽厚的背影慢慢佝偻,即使满头乌丝变成苍发,那份威严与可靠丝毫不会损失,还因岁月的沉淀与日俱增。关于这一点,民间拥有许许多多的谚语,比如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比如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之类的。项籍看待父亲便是如此,在他眼里,离开疆场的项超锐气不减,放弃勇武以后反而积累了兵谋,偶尔的一针见血之语极耐咀嚼让人获益匪浅,以至于融汇了兵法的棋艺越来越犀利。项超以前专心军事无暇多想,可他现在粗中有细心思缜密;以前一柄楚戟呼啸而过锐利难挡,现在放手的同时也放开了目光,着眼战局攻守兼备;以前楚王和项燕都在,所以听命多于自己决断,现在就连项梁也对兄长的偶有良策佩服不已……总而言之,每当项籍有信心强爷胜祖的时候,总能在父亲那里有着不一样的发现,就像一口永远探不到底的古井。同样的感觉虞周也有,不是那种父子之间的,是对于这整个时代。当一个个历史记载的名字变成有血有肉的活人出现在身边,当一桩桩典故带着前因后果和不为人所知的秘闻发生在眼前,本就不敢小看古人的心态,慢慢变得看待每个人每件事的时候,都认为没那么简单。敢于针对多方进行谋划的幕后者,要么实力强韧不怕报复,要么……就是疯子,虞周对此人隐隐有种猜测,但是只基于后世的传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挥手关上门窗之后,他只在心中默念着:闹吧,乱吧,大厦将倾总有先倒下的柱石……“子期!”“咦,羽哥今日不用操练吗?”“今日天色不太好,再说去往海盐县的人马海米回来,就歇息一天吧,只当是劳逸相合了。”虞周笑了笑;“羽哥,就算来送我也不用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吧?怎么,海盐县那边有什么变故吗?为何还要出动军士?”“些许小事不足为道,你放心吧,有萧何在,没有问题的!子期啊,你当年把他弄来真是个明智之举,此人虽然偶有贪财,可是处理事物真是把好手,他还举荐了数名义士,都是好样的!”贪财?这么快就用自保手段表明心迹了?也对,毕竟不如同乡之情心里有底,萧何胡思乱想一些也属正常,不过虞周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举荐了几个人上面。“萧主吏举荐的人手年纪大不大?”“都与你我相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给阿虞……”“胡说什么!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韩信的?”一句话说的项籍眉头松开又皱,他仔细想了想,回道:“好像没有,回头找钟离确认一下,子期,这个韩信是什么人?”虞周心说你的命中克星,不听风格却是一样的军事天才,纵观数千年历史,称神道圣的人物寥寥无几,想要获此殊荣必定光耀青史,比如杀神白起、武圣关羽,而这位韩信,那可是号称军神的家伙,国士无双不是白叫的!说实话,现在的西楚阵营不缺将军,未来的虎将几乎到齐,还有司徒羿景寥卫涵他们那样的未来精英,韩信一介布衣想要迅速融入恐怕有些困难,从他历史上的出走来看,也是个宁为鸡首不做凤尾的人物,想要留他很是需要费一番心机……不过……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公叔痤是这么打算对商鞅的,曹操那个负天下人的更不用说,甚至读寥寥无几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在为数不多的著作中阐明同样的观点。虞周不是圣人,没指望靠着三言两语让人纳头就拜,一颗登坛拜将一展雄才的心,加上两个同样政治低能的对头,让他对于招纳韩信很是没底。“羽哥,你仔细留意一下,如果以后有这么个人投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哪怕是绑了关押,也要把他留下!”项籍非常疑惑,因为这话不像以往脾气温和的兄弟能说出口的,可是虞周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甚至带上了几分狠辣,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让他不得不重视。“韩信乃是何人?”“好像跟你我差不多年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星象显示此人拥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用必胜祸端!”项籍是楚人,崇巫信神的楚人,他堂弟的名字都是从星宿所取,听完虞周的话更加不质疑。“好,我记下了!我说子期啊,魏老不是不教你望天观星的本事么,你这又是从哪得知的?还是那小师弟吗?”说到这里,虞周的脸立马瘪了,自从上次跟魏老头拌了一嘴,老家伙半是置气半是起了玩心的忽然消失,足足半年多时间没露面!就在大伙以为他老人家真生气了不再回来的时候,老头浑身脏兮兮的泡进了温泉,老脸笑得菊花一般宣布:他又找到徒弟了,专门传授被虞周摒弃的星象相法,如果小兔崽子再不孝敬,就找另一个小兔崽子去……虞周听完大喜过望,以为师父终于起了传的念头,随即三番两次的套话问起对方情况,结果洗了一个多月的脏衣服才知道,自己的那位师弟,今年才刚换牙……魏辙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似作伪,那就肯定不是张良了,只觉身心俱疲的虞周赶在被人嘲笑之前躲了出来,没想到还是瞒不住项籍,他消息可真灵!“你就当是吧,千万记住,韩信此人很重要!关乎身家性命的重要!一定要留下!”项籍不耐烦的胡乱点头:“刚才还舍不得你走,现在已经巴不得你快些离开了……”兄弟俩边说边往寨外走去,眼见范增出现在一个能相互看到又不便打招呼的角落,虞周继续叮嘱:“范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