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无礼,源的表现应该算得上了吧。”晴明微笑道,“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表现呢。况且,我想听的也并不是认错……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源?”
“谈不上吧。”博雅道,坐了下来,“只是印象确实不算好。家父用很郑重的语气告诉我,你是位颇有名气的阴阳师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这么说,逃学的时候你都是去工作了吗?”
“你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真是个道行高深的骗子啊,接下来是要给我驱邪了吗?’”
晴明拿起了蝙蝠扇子,纤细的手指轻巧地展开,唇边是种洞察的微笑:“酬劳是由令亲代付的,邮件里他们再三恳求嘱托我不要介意你的无知,为你驱走邪晦——但是,如果真的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的话,恐怕也是种麻烦呢。昨天午夜下了雨,你又遇见她了吧?”
“……是。”
“怎么相遇的、又是怎么互通名字的,说说看吧。”
……那当然是一个雨夜。
结束了部活的源博雅到文具店里买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名穿着醍中校服、浑身都湿漉漉的少女正从路边走过。她有着一张美貌的脸,带着迷茫的神情,缩着肩膀的样子柔弱又无助。博雅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叫住了她:“喂!——雨下得这样大,你不先避一避吗?”
少女转过了头,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我,我赶着坐公车回家……”
“哦,刚巧我也要去站台。”博雅说着,撑起了自己的雨伞,“不如借你避一避,我们同道而行吧!”
博雅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的类型,笑容十分爽朗。少女迟疑了一瞬,跑到了他的伞下。两人并肩同行,一起到了车站,刚巧少女要乘的班次来了,两人就道了别,博雅目送车辆远去。
他们好像特别有缘。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又遇到了四五次。这当中差不多又有两三次,少女又忘了带伞。就这样在借伞同行的过程中,两人渐渐熟识了。第四次分别的时候,少女在车站告诉博雅:“我的名字是清水绪美,高二的一名学生……”
“我是源博雅。”
少女苍白的脸上绽出笑容:“早就知道了,源学长可是很受欢迎的呢。”
博雅不由得受宠若惊:“真的吗?……现在的女孩子都更喜欢花美男一点吧。”
“是真的。”少女温柔地道,“很多人都想要和源学长认识,但是……都觉得学长有些难以接近吧。能够和学长相识,我感到十分幸运。”
博雅有些不好意思:“用不着这么说,能和清水相识我也很高兴呢。”
“但是……学长。”
少女抬起头来,神色坚定地看着他。
“下一次遇见的时候……不管我有多狼狈,最好还是假装没有看到吧。”
“嘛,有意思。”晴明摇了下蝙蝠扇,“可你一定没有听从她的好心劝告吧?”
“不可能遵从的吧!”博雅道,“我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树叶簌簌地响着,阳光灿烂地穿过枝杈,落在树叶的碎影上。一株紫藤悄悄从树枝中探出半簇花朵,鲜嫩的颜色在随风轻轻摇曳。湛蓝的天空下不见一朵白云,这是个晴朗的天气……一个十分炎热的天气。
——本来是该感到炎热的。
源博雅一踏入柴扉,便感到一阵凉意侵袭而来。他困惑地停住脚步,向四周望了望,却没发现什么制冷装置——一切都坦荡荡的,是片空旷的院子。围墙里圈着栋古旧的房屋,地上生满野草,看不到什么人类活动的迹象、也看不到什么现代化的痕迹……就像座荒芜了多年的寺庙。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听说这种古老的建筑的确更容易让人感到阴冷,可他现在还是在院子里呢。
脑海里天马行空地闪过了几个互不搭调的念头,博雅低头看了看手机。按照邮件上的描述找过来,应该的确是这里没错……他踟蹰了一下,手指按下了拨出键,同时叫了一声:“打扰了,请问这里有人吗?”
“等待你已经很久了。”一个柔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已经指路了,为何不进去呢?”
博雅吃了一惊,转过了头。穿着水手服、有着一头黑瀑般长发的少女盈盈地站在他身后,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神中带着种洁净感——不知道有没有更合适的词语形容,但那种眼神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女高中生。几分钟前,正是她在一座破败的石桥上为博雅指了路。
手机的震动声也在她身上响了起来。博雅不禁讶然:“安倍……请问,原来你是安倍同学的妹妹吗?”
“并不是哦。晴明让我出去接你,如果没有人指引的话,很容易走错方向。”少女迈步向前,步履轻-盈得像是踩着花瓣,“源学长叫我蜜虫就可以了。”
“蜜……”博雅觉得这名字很难叫出口,哪有正常人起这种名字的啊!
他们穿过了野草丛生的院子,自称蜜虫的少女把博雅带进了一间和室。
背对着博雅,和室里正侧躺着一个穿着狩衣的人。立乌和扇子放在了一边,纤白的手指插-进乌黑柔软的发里,懒洋洋的姿态颇像只在晒太阳的猫。左手里还展开着一本薄薄的书。蜜虫退了出去,博雅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主人的招呼。于是他咳了一声,主动开口道:“这样的姿势不会觉得累吗?”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