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锃亮的光头反射的光芒闪到了希融的眼睛, 以至于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挡住那道光芒。
枕着她的胳膊打瞌睡的酒酒被这个动静惊醒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还在半睡半醒地打量周围的动静, 就听到教授突然提高了声音:“喂!酒酒!你来回答一下这个细胞的分类。”
教授大概是看着酒酒这幅样子有点火大,不过酒酒反应不慢, 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吓了旁边同学一跳。她很认真地盯着前面投影仪上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儿, 大声回答:“我不知道!”
教授气得鼻子直抖,随手一指:“卓恒!你来!”
穿着黑色衬衫的卓恒从教室最后一排站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教授刚要发作, 就看到一贯很听话的希融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教授, 你图片放歪了,投影上有半边看不到。”
沉闷的课堂发出了几声稀稀拉拉的笑声,显然相比于日常的教授训人而言,“教授吃瘪”这个项目的受众也并没有广阔多少。希融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下课了, 于是干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希融皱了皱眉毛, 顺手打开手机,发现是一条简讯, 发件人是卓恒,就坐在她正后方不远的地方。
“下课有空么?我有事情想找你, 我们在校门口冰淇林店见面。我一会儿送酒酒回家了就来。”
简讯的内容很简洁, 要是在一个不知情的人看来, 一个男生给自己女朋友的闺蜜发这种短信, 几乎是有点暧昧的。希融没回复,抬起头,看到老师宣布下课。
酒酒伸了个懒腰,草草地把桌上的里,懒洋洋地和希融打了个招呼,就一蹦一跳地向着教室后面走过去了。
希融回过头,看到卓恒伸出胳膊,把酒酒半圈在里面向外走过去。乍一看,似乎只是情侣之间亲密的举动,仔细看的时候,却能够看出来,卓恒完全是以一种保护易碎品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酒酒。
——这是一种曾经失去过一次的人特有的、近乎痛悔的小心翼翼。
希融回过头看其他人,大家看起来都和平时一样,嘻嘻哈哈地过着普通的日子。
希融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希融努力地回想上一次下雨时候的样子,却发觉自己想不起来了。
这三个月里面似乎并没有下过雨,也没有人任何人死掉,那些曾经围绕在身边习以为常的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打碎了。南景回到了长琴身边,似乎彻底忘记了自己死过一次的事实,长琴闭口不提那件事情,希融当然也不会多嘴。曾经的南景试图用自己的性命提醒希融,他们被人监视的事实,并且警告她这种地方,一旦逃走再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而现在,似乎南景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们就这么平常地过着日子,平常地上课下课聊天,即使这个世界有着这么多破绽,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绝大多数人,似乎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和谐一无所感。再或者,其实对他们而言,这个世界并没有破绽。
这些破绽本来就是留给她来发现的。
这是个被人修改过的世界。希融突然想起来记忆深处一个不止为何变得面目模糊的男人,她不太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的精神似乎并不是特别正常,经管他表现得无比温和无害。
是时候和别人谈一谈了。
希融开了手机,再犹豫了一会儿,回复了一条“好”。
这个天气其实已经不适合吃冰淇林了,不过希融并不是温血动物,所以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卓恒似乎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一路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抱歉。”尽管跑了很长一段路,卓恒看起来依然气定神闲,“刚刚酒酒想吃甜点,我陪她去了。”
希融完全没有生气,只是稍微侧过头,微微地笑:“你们感情很好……就像是你们俩似乎生离死别过一次?”
卓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相反,他常常地舒了口气:“你果然还记得这段。”
希融眨了眨眼睛:“我还记得这一段的话……那我不记得哪一段?”
卓恒看起来欲言又止了一次。
“我是不是死了一次?”希融稍微动了动脖子,猜到了这个不能说的答案,“我死了,是什么人把我救活的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卓恒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抓到了重点,“对了,你还记得笑白么?”
希融皱了皱眉毛,似乎有点不高兴:“笑白?他怎么了?”
卓恒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笑……他……嗯,他死了。”
希融愣了一下:“什么?”
“他死了,在‘那一天’。”一旦话头开始,卓恒似乎并不那么紧张了,几乎是很顺畅地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我是被人骗过去的,我没想到在那里会遇到他……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状况很不好,已经……已经……几乎快要死了。因为他用了超负荷的能力,他那时候看起来,身体已经快崩溃了。”
希融还是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卓恒。他的眼圈儿略微有点红,双手交错垂在膝盖上,用力地绞着,似乎在借助这种疼痛感来减轻内心的痛苦感:“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