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有些开不了口。

她总觉得重贞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沉默片刻才道:“重贞。她虽是二房所生,但我想她的品性相貌都还不错,将来会是个温顺的妻子。娘就是不知道,你看她如何……只你若是瞧不上,那娘就再跟你爹说说,娘不想叫你受了委屈。”

“娘。”邵斯云望着白夫人,目光平静温和,嘴角甚至带了点笑意,“谢谢娘。”

这应该是他活着的这十九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白夫人一愣,“她可称你的心么?”

他点点头,毫不掩饰道:“我喜欢她。我想娶她为妻,想与她携手,过一辈子。”

这句话说的平和而舒缓,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坚定和责任,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有力量——对重锦而言几乎等于宣告了死亡的力量。

邵斯云此刻十分快乐,是他难得能感受到的从里到外的快乐。隐忍了半生,他才最终换来了这一回的直抒胸臆,可是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要与他成亲的人是重锦,不知道重锦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才最终使得他如愿以偿。

白夫人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如此就好,娘还担心你受委屈了。”

邵斯云摇摇头。

白夫人走后,他给重贞写了一封信。现在他终于可以向她坦露无遗地表达心迹了。

*

次日。

重贞在屋里临摹着字帖。灰白的光线透过菱花窗,落在她的书桌上,菱花已变了形。

自从落水一事后,她就变得寡言少语了,不爱出门,只成日闷在屋里,睡时昏昏沉沉,醒时浑浑噩噩,一点点消磨着了无意趣的生活,以祭奠她才初生便已死的爱情。

直到她收到了邵斯云的信。

她搁下笔,展开信默默读着,心中仿佛是已烧尽的死灰突然被翻动,霎那间火星迸射。

这命数变得太快,要嫁给邵斯云的人居然成了她了。

她捧着信笺,双手不停地颤抖,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字体,望着那一句“不知你可还收着我的心吗”,依然有些不敢想象,这消息美好得简直像梦一般。

重贞还没来得及把信看完,忽又想到了重锦。

她缓缓地搁下信,叹了口气。

这命运终究还是太弄人,成全了一人偏又伤了一人。

那可怜的姑娘将面临一个巨大的挫折,一个势必会让她痛苦得撕心裂肺的残酷真相,这一关,也不知道她该怎么熬过去。

……

于此同时,重锦依旧被关在祠堂里,她还在想着她的铺子、宅子、银子。

抄家的日子越来越近,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正想时,忽听到祠堂外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像是有人在撬锁。外面还有人在叫她:“ 妹妹,别怕,是我。”

老太太关着她,不让任何人探视,只差人每日三餐把饭送来,但也不许送膳食的婆子与她说话。像撬锁这样的事,也就只有重彦能干了。

过得一会,重彦与锁头奋战完毕,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半截锁头潜进了屋来。

他把锁头丟到一边,将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糕点摆到重锦面前,“吃吧。我刚从富春楼买回来的。”

“二哥,你怎么来了……”

重彦为她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的翠玉蒸糕,轻声道:“祖母将你关在这里,你受委屈了。哥怕你闷,来陪你说会话。来,趁着热,快吃吧。”

重锦点点头,接过蒸糕,“二哥就不怕惹祖母生气。”

祠堂内没有椅,重锦一直是坐在蒲垫上的。这会重彦面对着她,盘着腿就地坐了下来,“祖母再生气,总归心里还是疼我们的。妹妹别着急,过几天等祖母心软了,就会将你放出去了。”

“嗯。二哥别担心,我不过是在此处出不去,旁的也没什么。”

“你跟哥说说,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重彦只大致听说了什么,心中猜想是姜氏与重萱对重锦使了坏,可那夜的详细情况如何他并不清楚,偏前两天去问韩离的时候,韩离还出远门了。

重锦咬了口蒸糕,她是真的饿了。这几日的饭菜很是清淡,她几乎没沾到什么油水,像上一世经历过的那种饥饿仿佛又露了点头。

咽下蒸糕,重锦便将那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重彦听了很是愤怒,“果然是她们干的好事。这该死的丫头,跟着她娘终是学坏了,这般事情她竟也做的出来。我去找祖母。”

“二哥。”重锦拦住了他,“算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只凭我一面之辞,祖母也难为。我想祖母也相信我是清白的,只是不得不主持公正,只能关着我。”

眼下她顾不得针对姜氏与重萱,只想快些离开祠堂。她无法自证清白,知道大闹一场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老实呆着,等风波逐渐平静了,她就可以离开祠堂了。

重彦听了,静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重锦的头,“妹妹长大了,不再是以前淘气的小丫头了。如果她们不是重家人,我必会叫她们也吃尽苦头,为你报仇。终归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二哥怕我一冲动为你出了气,到头来她们还会针对你。妹妹,你放心,她们做了这样的恶事,将来必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

重锦给了重彦一个安慰的笑容,“二哥说的,我都明白。二哥不必为我担心,只照顾好你自己便是。对了,二哥可知道,韩公子现在如何了?”

重彦叹了口气,“事发后我去寻他,只他好像是出远门了。我们也没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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