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看着端坐在书房的天子,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下。
天子从书案中抬头,看着跪的笔直的初一,叹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当年的李侍郎也是这样,刚正不阿,所有人中只有他不顾别人多么位高权重,只要他看不顺眼的,必要好好说道。
当年的事,要说主要的错在吉强身上,倒不如说那个时候他刚坐上皇位,什么事情都不成熟。
所以,错失一位贤臣。
如今,时隔十六年,这个冤案被推翻,还了李侍郎一家的清白。
可他也知道,当年那些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天子眨了眨眼睛,威严的声音传来:“爱卿找朕何事?”
李唯一低头,恭声道:“为吉侍郎之女而来。”
天子蹙了蹙眉,心里莫名不喜。
吉侍郎之女吉柔琴,他稍微有点印象,那是老三喜欢的人,为了这事还特地向他求恩典来着。
莫非……
这李唯一也喜欢吉柔琴,喜欢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女。
天子沉声:“你可知吉侍郎是你杀父仇人?”
李唯一身形一顿:“臣知。”
“那你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家仇吗?”天子面上带了些许怒意。
他可以因为当年的事补偿忠臣之后,但决不允许因为情爱而抛弃孝道的事发生。
“那吉柔琴就那般好?”天子有些怒其不争:“让你和老三都眼巴巴的求朕饶她一命?”
李唯一闻言一愣:“皇上误会了,臣不是为了吉柔琴,而是吉强的庶女,刚被入了族谱的大女儿尺素。”
天子一顿,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李唯一抱拳解释道:“吉强有两女,尺素乃大女儿,却因夫人善妒,想要除去这女子性命。”
“被一忠仆救走,多年在外从未在侍郎府长大。”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只因前些日子她来京城,被吉强府中奴仆认出,便强迫她回了侍郎府。”
“所以,即便她身上流着吉强的血,可却与侍郎府没有任何干系。”
“除此之外,若不是她救我两次,臣活不到今日。”初一低头:“所以,臣恳请皇上饶她一命。”
天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的确这女子最是无辜。
只是……
天子看着下首极其严肃的李唯一淡道:“朕若饶了她,你……”
李唯一抿了抿唇:“臣与她毫无干系。”
天子好似看穿了一样笑道:“朕还未说什么,你如此着急反驳,可看得出你极在意她。”
“也罢,她终究最是无辜,朕允了你,饶她不死。”
李唯一闻言大喜:“臣……谢主隆恩。”
天子挥了挥手,示意李唯一站起来:“你若是真欢喜她,朕可以给你们赐婚。”
“不……”李唯一摇了摇头:“臣谢皇上,只是臣……”
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唯一,天子一愣,随即恍然回神,点了点头。
也是,那毕竟是他仇人之女。
他到底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怕来请他饶了那女子一命,心里也是做了很久的挣扎。
天子叹了一口气:“日后,你若是想通了,朕这句话还是算话的。”
李唯一再度跪倒磕头:“臣谢过皇上。”
刚站起身,便被急匆匆而来的步伐吸引了注意力。
天子看着跟随在自己身旁多年的太监主管如此慌慌张张,怒道:“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不要脑袋了?”
太监主管扑通跪地:“皇上,大事不好了,死牢突然起火,被关押的女眷无一生还。”
皇上大吃一惊:“什么?哪里的女眷?”
太监主管身子越发佝偻:“就是昨天关押的吉侍郎一家。”
皇上面色大变,下意识看向侯在一旁的李唯一。
看着呆愣愣不知如何反应的李唯一,天子只得沉声唤道:“李将军……”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心里好像瞬间被挖了一块,空洞洞的。
这一瞬间,他不想知道君臣有别,不想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是不是不符合规矩,不想去想这样会不会得罪天子。
他只想知道,那个人……她……是不是还活着。
或者他刚刚说的都是假话,都是骗他的。
李唯一眼神空洞的看向太监总管,艰难的问道:“你告诉我……她没事对不对?”
太监总管看了看天子的脸色,又看了看执着的等着他回答的李唯一,左右为难。
天子看着这样的李唯一,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对那女子情根深种。
只是因为跨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所以逼得自己放手,逼自己不去想是不是喜欢她的问题。
如今……只怕悔恨终身!
天子叹了一口气,示意太监总管回答李唯一的问题。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李唯一,舔了舔嘴唇道:“女眷……无……无一生还。”
李唯一只觉得脑袋眩晕,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倒下。
太监总管忙起身扶住李唯一,看着瞬间惨白了脸色的人,看着他瞬间生无可恋。
李唯一伸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天子大惊,快步走到李唯一身旁,对着吓呆了的太监主管狠狠一踢:“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太医。”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不顾君臣有别的直视天子,用衣袖拂去嘴角的血笑道:“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李唯一,朕看你是活腻了?”天子沉着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