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着,好似不经意地说着:“朕许给你的诺言会一分不少的给你,朕今生必然不辜负你。”
若是她能在宫外生活,依着她脾性与聪慧,此生有许多未知和可能,宛若才刚刚描绘的锦绣画卷,远非她此时此刻所过着的人生可比拟的。
明知如此,他还是想将她留在他的身旁。
璞玉又沉思了片刻,轻轻一笑,点头应允,笑着看向他,烛光昏黄,欲灭还燃,此刻的他便是处在着昏暗交替间,整个人俊挺,轮廓边好似萌生了轻朦朦的微光,乌黑瞳仁熠熠发亮,心中蓦然温软甜蜜了起来。
她总是想着年轻时能与喜欢的人执手闲游天下,访遍天下名山胜水;暮年时,青丝已成华发,两人笑着坐在夕阳余晖屋檐下,为泼皮稚嫩的孙儿讲着过去的故事,相知相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便在灯火阑珊处。可如今这人就在咫尺,在她触手可及之处,唯独缺了似潺潺流水般平淡静好的岁月。
心心念念的静好岁月与他两者不可兼得事,理性的脑中还在犯难,无法抉择,然而此时生在内心深处的天平早已然悄无声息地偏向了他。
璞玉暗自轻叹,他早已她的心口幽居,只是她倔强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拦腰抱住披衣坐起欲要下床的她,问道:“这么晚了,你起来做什么?”
他顾及到她身后的伤,没有使力,只是一手虚虚地环住了她的腰。她轻易拿开他的手,披衣下床,笑得温柔,婉声道:“臣妾要用纸笔记下皇上今夜的所有话语。”
他眯着眼睛,斜倚在枕边,笑道:“朕是诚信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然不会轻易失信与你。若是朕他日失信与你,朕就……”
璞玉连忙制止住他,道:“皇上,臣妾自然相信皇上。”自幼她深谙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毫无规律可言,人心更是如此,奈何她就是信他。
而她执意要用白纸黑字记下他的话,只是习惯罢了,与信任毫无关系。一如当年与若言晏希朝夕相处间的趣事,她也是用白纸黑字细细地记录着,时至今日那些本册子还完好无损地放在她的闺房的书架上。
闻言,他披衣坐起,笑道:“朕陪你。”若是他要违背今日誓言,白纸黑字也未必有用。她本就聪慧,又怎会看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呢?他任由着她从画架上取下一本极为寻常的册子,素手执笔沾磨,青衣墨发,眉眼间尽是笑意,山水明净,宁静温婉,看着这样的一个她,他总是错以为这世间的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皆是虚幻,这般宁静平和才是真实。
自从遇上了她,他便是舍不得勉强她,看她徘徊挣扎时,他便分寸毫厘,用心用情教她开窍。所幸,她未曾让他失望。
端庄清秀的楷书已成行,笔锋一顿,她抬眼看向他,只是穿着一件素色寝衣,墨发微微凌乱,肤白如美瓷,丰神俊朗。此时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是她决定携手共度一生的人,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市井贩夫走卒。
待她写完,宋瑾接过她手中的笔,在白纸上另起一行,跟着写道:“我宋瑾愿守着璞玉,今生今世,一生爱她,不论顺境逆境。”
窗外月色皎洁,西窗下两人无话相拥,静静待着时间潺缓向前,圆月渐渐西斜。
自从那日起,他来净玉阁次数更是频繁了起来,他来净玉阁有时只是来吃个午饭又匆匆离去,亦或是秋日午后时光陪她闲坐,各自看各自手中的诗词话本,甚少交谈,岁月莫不静好。
转眼间,秋日已去,冬日随之悄然而至,她背部的伤也已经痊愈,这年雪来得特别早,还未到深冬,已是鹅毛大雪,整个宫闱放眼望去茫茫无尽白色。
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却被他搂在怀中,不给起来,声色染着一丝慵意:“昨晚很晚才休息,今天起这么早作甚?”
言下之意,他这个要早朝的人都未起,她闲人起来作甚?
昨夜大雪骤然而至,她的兴致大起,便带着玲盯出门,谁知在门口恰逢踏雪而来的他,于是两人便带着玲盯徐泾去观雪,雪下得愈加迅猛,入眼之处皆是茫茫白色,而来时的路也淹没在这明月雪夜中,他携着她的手在大雪飘飞中并肩而行,踩着雪行走,脚下发出轻微细响,和着夜里寒风声响。
她指着宫道两旁的树,笑弯了秀气的柳叶眉,甚是欢喜,婉声道:“前人所言不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真是美极了。”
他笑着,看向她手指所知之处,树的叶子早就落尽,枝头满是白雪,朦胧似层白纱的月光下,好似生着莹白微光,道:“这般喜欢,明日让人在净玉阁内种些梨树。”
璞玉连忙摆手,道:“皇上三思,相较于梨花,臣妾更喜欢今日送来的红梅。且真正的梨花哪及着雪夜中的满枝白雪。”
两人穿过了长宮巷,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殿宇外。璞玉的腿脚已是冰冷酸软,忽闻身旁的他道:“玉儿,出来了许久,可是冷了?”
她低下臻首,将冷得发红的脸颊半埋于貂毛碧水天青色外裳中,低声道:“恩,不过还想再看看。”
他将她拥入怀中,相互倚靠立于这皎月雪夜中,两人静默着,耳边尽是风声雪声,潇潇索索。
待到璞玉尽兴,已是深夜,璞玉的腿脚已是酸软不堪,最终是他背着她回去。低头往下看隐约看见一双极浅的天蓝色暗纹丝线厚底靴,一步一走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