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桃花漫山遍野,在这美丽的时节,对于黄河沿岸的人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桃花汛果然又来了,河南高家堰等多处决堤。黄河是一条母亲河,但也是一条洪水猛兽,自打从青海巴颜喀拉山出发,便席卷了数不尽的泥沙,然后这些泥沙越积越多,使得河床偏高,黄河一怒,那是真正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河南的部分难民,逃进了安徽、苏北,而扬州也是江苏富裕之地,自然免不了遭受波及。兴儿坐镇府衙,先是派遣了一名差役给镇江总兵潘文成送信,信上写了你我当初本是同寅、今日有难,老兄请令巡抚,助我安抚难民云云。他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潘文成是他保举上去的,因此对于此举颇有信心。然后,兴儿与贾琏等商议,发出的第一条命令是:着扬州城守门官兵大开城门,着扬州府衙的差役带领河南、扬州本地难民去盐商之家,凡是灯笼上写着“乐善好施”、“体民爱民”的盐商宅院,都冲进去讨饭。这样一来,扬州富商全部受到了难民的波及,无一幸免!到了这个时候,钱经历、妙玉,以及先前得意洋洋接受兴儿“安抚”的盐商,方才恍然大悟,这个周兴摆明了是坑他们这些富商!你们不是接受了本府的“乐善好施”、“体民爱民”吗?好!现在难民来了,该是你们拿出实际行动的时候了!虽然扬州富商个个富得流油,但是打发这么多难民,谁不心疼?于是于成龙、杨户山等盐商,个个咬牙切齿,把兴儿的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个遍!继而风风火火的进了盐法道衙门!他们怎能甘心?兴儿暂时就不理会他们了,等扬州盐商们施舍了大头,他才出面,发出了第二条命令:“着仓房倪二开仓赈灾,凡是本府扬州的粥米,必须做到两点,第一,筷子插着不倒!第二,放在毛巾上不漏!最后着本府同知、通判、经历等凡在职官员,亲身在城外给扬州难民安营扎寨、预防疾病等等。”旋即兴儿坐轿亲身巡视,不料此时河南巡抚听说扬州知府周兴赈灾有方,大大分担了他的负担,秉笔直书一封信过来,不但不感谢周兴,反而有意叫他再收一些难民,周兴冷笑一声回信:“河南巡抚中丞大人!你个娘希匹!河南、江苏分属两地,本府宅心仁厚,不忍生灵涂炭,故此助你一臂之力,但本府自有本省管辖,用不着你来唧唧歪歪!娘希匹!滚!”河南巡抚收到周兴回信时,吐出一口老血!气了个半死!马上动本参周兴!周兴心里正不好受呢!老子才得罪了那么多盐商,结局不妙,后果堪忧,你他娘一个外省省长,跑过来搞什么?妙玉静静跟在他身后,开解道:“你看这么多百姓给你放长生牌位,豫、苏两省百姓欢欣鼓舞,而且你并没有向朝廷请示赈灾钱粮,全靠自己解决,人在做,天在看,皇上和百姓都不会忘了你这番恩德的。”“我已经遍体鳞伤了,债多不压身,再死一回也无怨了。”兴儿快步行过各大粥棚,四周尽是火盆、柴垛、哀鸿遍野的灾民,心下一叹,反而更不后悔了,他传来贾琏吩咐:“贾同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河南巡抚若是尽量祸水东引,我们一个府哪里吃得消。你传令下去,第一,粥棚每天施舍的粥米,必须渐次减少,多加些水分。第二,叫扬州八县掌印,加大烟花场所的赋税力度!”妙玉正在不解,卜固修莞尔一笑:“东翁这两条都可行,赈灾的门道是挺多的,千万不能让灾民顿顿吃饱,要不然他们就赖在扬州不走了,尽吃不做,那怎么得了?而烟花场所,是盐商、富商们常去的地方,加大烟花的赋税,也就是在盐商身上抢劫啊!这就好比,这些目不识丁的盐商,偏偏喜欢附庸风雅,完好无缺的古董,他们不信,就爱破破烂烂的赝品,再被门下的篾片一忽悠,就更是相信了。再说那些篾片是什么人呢?前儿我和他们喝酒论诗,竟然说杜少陵和杜甫是两个人,还是父子!李商隐又叫玉溪生,他们又说玉溪生是杜牧……可不让人笑掉大牙!”几句话说得妙玉笑了,不禁问道:“卜师爷是绍兴人么?”“正是,绍兴师爷,在天下都是有名的。”巡视一阵,所幸未出大乱子,兴儿擦了擦汗起轿,也叫妙玉跟他坐一车上,长此以往,河道、漕运的总督一修好大堤,有故土情结的难民,自然要回去的,他稍稍放心,打道回府,突然前面的场地一阵混乱,掀开轿帘来看,原来是难民帐篷的一个挑夫,挑了粪从一家布庄门前经过,不小心泼了布庄的门和台阶,庄丁大怒,而且他们对外省人也不怎么和气,拉了一帮人,连声呵斥:“你不长眼睛么?把这地儿给我擦干净了!用你的衣服来擦!快快快!不然我跟你打官司了!”那挑夫手脚无措,兴儿便命令下轿,淡淡的从人群中挤过来,群众一看他的官服,纷纷让开,兴儿首先直面那挑夫道:“本官是镇守扬州的太守,无论你是有心无心,既然弄脏了人家布庄的门,好生脱下衣服给我擦干净了。”妙玉、贾芸、卜固修等人纷纷不解,按周兴以往的性格,他不会这样做啊,那挑夫怎敢违拗,认真擦干净了,在围观者的注视下,谁想周兴又对庄丁道:“你们这个布庄,赔他一件衣服!”“这个,老爷,是他泼脏了我们的门,他不对在先,凭什么要赔他?”庄丁据理力争。周兴摇了摇头:“这话不明白,凡事都有条款在,倘若是这挑夫用扫帚扫干净了,那么你们不用赔他什么。可是现在他是用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