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为三进院落,大门三间,东面题“明经取仕”,中间“开天文运”,西方“为国求贤”,当兴儿走进去的时候,见到了两道龙门、文昌槐树、棘墙考棚,他和水璐带领十八房考官祭拜过孔子。然后用金盆洗手,毛巾擦干,解封皇上传达下来的会试考题,可是,当兴儿看到了第一题是“为政以德”之后,眼神登时冷冽如冰……水璐慢条斯理的道:“周副主考,考生已搜查完了,本官亲自监督,并无私藏夹带者,火盆、蜡烛俱准备完善,你我各带领各房考官巡视。瞭望楼那儿,以及贡院周边,委派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还请周侍卫耐心配合提督。”
“责任所在,义不容辞,理应如此。”兴儿不动声色的睨着水璐背后的仙鹤补服,可惜,从他的言行举止看不出任何猫腻来,能当到一品大员的份儿,隐藏手段,自是登峰造极了。
兴儿背着双手走出公堂,水璐已着人传了各房试题,第二道龙门之内的院落,兴儿心绪不宁的来回踱步,传了瞭望楼上的指挥来问话:“你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你应该认识我吧?贵州巡抚陈正风陈大人,与我是故人,他可是你上司的同僚。”
“周侍卫名满天下,卑职怎会不知?回禀大人,卑职来时,上院的御史大人还悉心吩咐,务必配合贡院监督管制考生,不得出岔子,卑职立刻就点了五城的精锐过来,甚至还和巡街的御史发生了口角……周大人,卑职乃景田侯之孙裘良,一切惟大人吩咐便是。”裘良盔甲齐备,作揖打千,话说得非常好听。
“好!很好!裘指挥,你配合我全心监督考棚,查查有无舞弊之事就可以了。”兴儿挥挥手令他回去处理,心下烦忧,别看裘良官腔打得十足,五城都察院,毕竟不属于他所在的职司衙门,很难调遣他们。而水璐既是水溶的亲弟弟,又侍讲学士,朋党繁多,没准,人家已经勾结好了。
等吧,难说第一道试题是巧合呢?第一场从初九到十一,不但考生心力交瘁,暗无天日,兴儿和十八房考官,巡视、防火等,也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次看到这些举子抓耳挠腮,有的踢翻了火盆,有的打翻了蜡烛,有的担忧最后一首诗漏了几句,惧怕明天放了蓝榜,刷掉考试资格……他就觉得责任重大,而且每次路过各路考棚的过道,也绝对看不到舞弊,除非他长时间停在一个人身边,可这怎么能查出来呢?第一道试题泄露,必然会有人得益……连一点点相对的公平都没有了吗?
第二场从初十二开始,司礼在考棚前拿喇叭大声喊:“锁贡会试第二场,各考生听题: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
这是《易经》第六十二卦的批评观,兴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压制着怒火,步伐匆匆的来到公堂,见水璐坐在那儿喝水,兴儿一拍桌子:“水尚书!第三道试题是不是《论语》颜渊君民论?依我看!这次会试不用考了!”
他怎么知道?这是水璐的第一反应,自从周兴显露了他逆天的才华以后,水璐也不敢小觑他了,这位礼部尚书转了转眼睛,突然愤怒而又眼神通红的道:“周大人,你是说……考题泄露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是皇上亲自出题!亲自密封了的!”
“那又怎么样?皇宫不是有可以进出的人吗?这些人要捣乱,你拦得住吗?卑职在城外小店都遇到了卖试题的!一则此事失去了公平公正!我们对不起考生,扪心自问,也对自己的失职难辞其咎!二则若是事fā_lùn罪下来,你我只有一死!”兴儿振振有词:“尚书大人!立即停止会试!刻不容缓!”
“你糊涂!事到如今,咱们只有瞒天过海!”水璐心思百转,没错,今年会试确实有科场舞弊,举子进贡院,是他吩咐人搜查的,有人携带夹带作弊。这些人,则是三皇子楚时要保举的人!他和楚时勾结商量!但水璐万万没想到的是!楚时竟然一举多得,还把考题卖了出去!他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是水璐没办法,楚时这么做,他又能怎样?捅出来,连皇上的儿子都牵扯到了,他怎么活?
“什么?!瞒天过海?!”兴儿难以置信,冷笑一声,命令门外进来的考官道:“你立即传话!马上停止会试!”
“慢!会试继续进行!这是题目!”水璐反唇相讥:“周侍卫!我才是主考!你是副主考!你想越俎代庖?你凭什么停止?谁给你的权力?你什么时候能当上主考,再来说这话吧!”
等考官们出去了,兴儿勃然大怒:“水璐!我草你娘的二姥姥!你自己想作死!你他妈自己去!别连累老子!老子不陪你玩了!”
说完大步往外走,水璐彻底撕破了脸皮:“周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圣上钦点的会试副主考!你能说不干就不干吗?这样天下当官的!还有什么法统?!本官以正主考的身份!命令你回来!”
水璐在担心,所以绝对不能让周兴出去!从而捅了大篓子!
“好好好!只要脱了这身官服!老子就可以不听你的命令!我自己撤掉座位!扒掉官服!摘掉顶戴!从此之后!我周兴只是天朝一介良民!与今科会试无半点干系!水璐!你满意了吧?你得意了吧?”兴儿脱掉官服帽子!往地下狠狠一砸!脸色狰狞的如魔鬼一般!大踏步离开了贡院!
噗通!
水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官帽歪歪斜斜!登时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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