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关了大门,县衙灯火通明,卜固修前脚刚走,王柱儿后脚穿着练鹊官服,抱了一大堆状纸、文案便走进来了。兴儿亲自一字不漏的看了,一句话都没说,半晌轻飘飘道:“王典史,受理原告被告的事情,是谁管的?”
王柱儿都捉摸不透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了,笑哈哈的:“回禀大人!是招房的人办理的,那儿的负责人,正是大人的门子来旺啊!嗯,也正是咱们以前的奴才头儿,唉,大人说这叫什么事啊?出了琏奶奶的房子,咱们又撮合到一处了!好巧不巧!”
话说回来,王柱儿偷偷打量眼前这个曾经和他平级,现在却成为顶头上司的奴才,还是有些淡淡的感慨,他到底凭什么上来的?
这厮不傻嘛!兴儿理了理袍服,我让他坐堂,他就让来旺去招房,到时候出了事,也不会把太多把柄留给自己!嘿!鬼门道挺多啊!
“大人,衙门才刚开张,受理的人不多,民众和各方都在观望,咱们这官民隔阂很大啊!卑职代替大人处理的,不过是几件争家产的事情。然后,新县衙不仅是黑山村,有好多村镇也被囊括进来了!再者,说起这件事,卑职便替大人窝火啊!大人看看那些私庄的庄头、那些大财主!都不过来表示一下!这像什么样子嘛!摆明了看不起咱们!摆明了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王柱儿说着说着拍案而起、义愤填膺,那份忠心耿耿的模样,简直不要不要的了!
“坐堂的事情,你继续处理便是了!你现在是我的二把手。至于那些庄头,早晚要接触的,不必急在一时,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兴儿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你看看案上这些书,有《斗杀律》,有《逃人法》,有《天朝国律》,这些都是要学习的,还有一本是传闻锦衣卫整人的手段,本官看了非常有兴趣。忘了,王典史你认字吗?认几个也行,不认也没关系,可以请教卜固修和程日兴。嗯,拿下去看看吧!别辜负了我的心!”
看着这么一摞书,王柱儿眼皮子狂跳,这代表什么?是不满意自己的坐堂?还是借机说明他要向书上说的那样整自己?不知转了几百个心思,笑道:“哎呀!大人对我等真是关爱有加!我等感激不尽!卑职一定好好学习!不负大人重望!卑职还有一事,听说大人上书给了锦州府和省学政,教化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咱们礼房的力量呢?唉!大人您过于劳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兴儿放声大笑:“王典史,县内一切,本官无所不包,我还过于轻松了呢!要不,这事儿就由你负责了?”
“不!不!不!卑职告乏了!”王柱儿像炸了尾巴的猫一样,跟斗式的跑出门了!
兴儿在椅子的脑搭上仰着头,眼睛看着明镜高悬的牌匾,轻轻一笑,又想了不知多少问题,发现月光射进了窗子,射到了横梁上。唉,二月要玩了,林黛玉的生日也过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害怕薛蟠办事的时间太长了,希望不要拖到夏天!
他正在担忧着,不觉一人走到了前面:“大人,黑山村乌庄头求见!”
兴儿因为被人惊醒,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不过面不改色:“是倪二啊!唉!这两天事多,我都忘了你去哪里了!”
“大人那是贵人多忘事!卑职不在三班六房之内,管了银钱出入的收发房,以及粮食出入的仓房,这两房都是和户房挂钩的!刚好我和芸哥儿处得来!我们俩是老邻居了,认识还在大人之前呢!”倪二道。
“嗯,这样很好,不要让任何人干涉到钱粮!”兴儿笑道:“让那老砍头到书房见我!我倒是想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是!”倪二明白不能干涉的人,肯定是王典史了。
兴儿在书房沏茶等候,片刻乌进孝便过来了,穿得很另类,这个另类是相对贾府来讲的,各种北方皮袄棉衣包裹成一个胖子,没有任何的修饰打扮,一看就是一个庄稼人,约莫四十左右,步伐沉稳。
“周大人!”乌进孝不伦不类的行了一个礼,不客气的坐下,如弥勒佛一般:“庄稼人不知道那些个规矩!大人恕罪了!说起来黑山村这个地方,我本族的人挺多!各大贵族的私庄也挺多!藤连着瓜!瓜连着藤!我们不过是奴才,纵使在这儿管事也是奴才!从没听说过这里要立个县衙什么的!庄稼人爱开玩笑,大人千万别介意!听说大人以前也是贾府的奴才,这么些天,也不给我通个气儿,大人,你不厚道啊!太不厚道了!”
一番话句句威胁,字字诛心,兴儿好像真的蛮不在意:“乌庄头!您这话可是说错了,不能说我以前是奴才,其实我一直是奴才,咱们当官的,不就是圣上的奴才?圣上的狗吗?您说是不是?”
“哈哈哈!是!是!”乌庄头和善的慷慨一笑,眼神却是上下飘忽:“夜深了!我也不好叨扰了!这便端茶跪安!”
“本官送送阁下!怎么说您也是有名的缙绅,日后官绅一体纳粮的事儿,还是希望乌庄头先开个头!请!”兴儿双手后背,寸步不让的和他并肩而行:“乌庄头也别介意啊!这既是朝廷的旨意!也能达成贵我双方的合作嘛!”
听他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话打了回来,竟然还冠冕堂皇的提出了无耻的“官绅一体纳粮”,乌进孝便知道这人是硬茬子!不禁在门口停下脚步,指着那块照壁:“大人请看!我们出了很大的力气!当初锦州府下达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