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你爹一身好功夫,只可惜在外边押镖的时候遇到一伙山贼,他被流矢所伤,正中前胸,山野间没找到大夫,耽搁了医治的最好时机,不幸英年早逝,那阵子你年方十八,单身上山,手刃了杀害你父亲的山贼头子,报仇以后你回到陆家镖局,弱冠之年便挑起了镖局大梁,是也不是?”
陆明的眼睛渐渐红了,当年父亲被抬回来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出发前英姿勃发的父亲,竟然就已经与他们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他的笑脸,也再也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母亲为此悲伤过度,昏厥过去,醒来以后便是浑浑噩噩,连身边的亲人都有些不大认识。
他血气方刚,办完了父亲的丧事以后,一声不吭枪匹马去了那山贼窝,也是他运气好,彼时那伙山贼正商,根本用不着他费力去找,躲在后边观察了一阵发现了山贼头子的位置,拉满弓,箭上弦,手一松,那白羽箭便恰似流星赶月一般飞了过去,那山贼头子中箭跌落马上,他赶上去补上了几剑,将那山贼头子捅了个稀巴烂。
群龙无首,那伙山贼失了斗志,遂作鸟兽散,正是那一役给他在江湖上打响了名气,也是这一役,他的姻缘有此而来,被救下的客商对他感激万分,执意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与他,两年之后妻子带着嫁妆从江南过来,两人琴瑟相得,日子过得很是融洽。
那些伤痛慢慢的快要被时间冲淡,可没想到一场大灾又降临到了他的头上,一家几口惨遭灭门,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奔走两年都未能寻到凶手,最后还是巧遇本家陆思尧,这才将真凶找出。
彼时他寻到真凶,二话不说便手起刀落,也算是替家人报了深仇大恨,可他一念之仁却酿成大祸,他只杀了那几个主谋,放过了他们的家人,那些死者家人向官府递了状纸,要求捉拿他这杀人凶手。
还是陆思尧帮了他,将他带到了自己府里。那时候陆思尧的女儿已经得宠升了妃位,他本人也升到了三品官职,那些地方的知州如何敢和朝廷的三品大员叫板?更何况陆明也不过是在复仇而已,只是他的复仇没有经过官府,不算正当途径,现在有陆思尧庇护他,那知州只能出面调解,将这事压了下来。
从那时候开始,陆明便留在了陆府。
陆思尧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也帮助他寻到仇人报了血海深仇,这般恩情,他便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尽,故此尽管风声已过,陆明还是没有离开陆府,成了陆思尧的贴身总管,替他打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一做便是十余年,很快就要到二十载。
可现在听着国师的那口气,似乎有哪里不对。
陆明的手握紧了铁栏,心中有寒意渐渐升起,他屏住呼吸,努力的想要镇静下来,可耳边还是嗡嗡嗡的一片,丁承先说的话,他都有几分听不清楚。
“那时候陆思尧要的是人给他帮忙,给他帮忙筹谋的人好说,京城里边处处都是,比如说像我这种有眼无珠之辈。”丁承先哂笑一声:“可是要武功高强,能替他处理一些不能光从正面下手的事情,非得有人帮他去办,而这人呢,必须是武功高强,潜入旁人府第不费吹灰之力,除了这些,还要忠心耿耿……”
“你说什么?”陆明心中的寒意愈发的浓了起来,他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他很想让丁承先说清楚,可又不敢听下去,生怕自己会得知那背后的真相会忍不住。
黑暗里他看不清丁承先的脸庞,但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他知道丁承先就在自己不远处,可他却没有再上前一步。
不是害怕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高手,他主要是想弄清楚丁承先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真傻?我素日见你的时候只觉你还算机灵,在武夫里称得上是有些头脑的,可为何你现在变如此迟钝了?”丁承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越发的沙哑:“陆明,我看你是故意不想知道真相吧,来来来,让我来告诉你,让你看清楚你那恩人陆思尧究竟是一副什么心肠!”
陆明晃了晃身子,似乎要站不稳脚——丁承先这话里的意思……
“也只有你这样的莽汉才会认为他是在帮你。”丁承先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无比尖锐:“当年你是怎么找到陆思尧的?你与他向前推几代是同族?就这一点点情分他就要死心塌地的帮你?你把他当恩人看,他可却只将你当枪使!我现儿就实话告诉你,当年那杀你全家的仇人,虽然对你有恨意,可却还没恨到这般地步,全是由有人在其中作梗,又派人在旁边撺掇煽风点火,将你们的积怨弄得无比大,最终挑得那个莽汉做下了这般蠢事。”
“国师,你的意思是……这全是陆大人在后边操纵?”陆明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种种情景,越是回想越觉可疑。
他与那仇家是竞争对手,期间两家也为竞价押镖之事起过冲突,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按着规矩来办事,也没坏了江湖规矩,为何他忽然就要这般对他仇恨,以至于趁他外出押镖的时候来他家行凶?原来……这是有人在后边挑唆?
而这挑唆之人,从丁承先的口气来看,该是陆思尧。
被自己当成恩人的陆思尧,竟然转瞬间便变成了仇人?陆明有些发懵,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心目中陆思尧的形象忽然间崩塌。
“国师,你说的背后那人可是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