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低沉,更漏声声,雕梁画角上数滴清露摇摇,仿佛间就要坠落到玉阶之上,发出清脆之响。远处隐隐烟树,早已被黑沉沉的夜色给掩盖,看不出原来的青翠欲滴,只见一排排站在那里,从书房这边看过去,鬼影憧憧,如同神出鬼没的魑魅魍魉。
轻轻的一声唿哨响起,声音极细,可在这寂静的夜晚,却依旧能让人有几分警觉。
这声音,似夜枭的啼叫,嘲哳难听。
荷花池边有一个子窗开了一扇,站在外头踮着脚尖朝里边看过去,能见着一个负手而立的人。
“老爷,已经有了消息。”
站在门外的人压低了声音,那话就如纸片,一点点的吐了出来。
“进来说话。”
门扎扎作响,地面有一小条黑影,站在门外那人,躬身朝那门缝处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老爷。”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人没有转过背来,只是声音里透着一丝威严,能想象到他此刻板着脸的模样。
“办妥当了。”来人半弯着腰,头低低的压了下去,声音也压得极低:“京城和京城周围几个州都查遍了,凡是在那年五月初五那日捡到的孩子,全部已经摸了个底,一共有四十六人,这批人里有七个已经死了,三个死在十岁之前,四个在十岁以后,其中有一个,是最近才死的。”
“最近才死的?”负手而立的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怎么死的?”
“回老爷话,病死的。”
“病死的?这么凑巧?就在这几日里头死了?”那人抬起手来,摸了摸胡须,一脸深思:“可着人前去查看了?”
“老爷,那个江州姓李的都头带人以捉拿逃犯的名义去那村子探查过了,确实是死了,李都头还用刀子砍了下尸身,他说血是暗红色的,不是装死,真是死透了的。”
“哦,如此甚好。”那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微微停顿了一下,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个李都头可看清了耳朵后边有没有三颗红痣?”
“没有红痣,李都头说特地俯身去看了,没见着。”
“那姓李的……可靠否?”
“老爷,他有把柄在我手里,绝不敢撒谎。”
“唔,这样看来死的那人确实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了。”站着的那人沉默了一阵,然后徐徐开口:“另外三十九人,先查看下他们耳后有没有红痣,若是有,想个法子将他给弄死,绝不能放过,若是没有,也得想个法子将他们送去牢房里关着,务必查清他们经历的一切事情,有些人或许故意将那三颗红痣给弄没了,故此一定要彻底调查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手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老爷,知道了,属下这就着人去办。”那人躬身应着,慢慢的往后退了去。
“记住,切忌莫要露出半点痕迹,现儿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不能肆无忌惮。”那人深深凝望了一眼谦卑的手下,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你跟了我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老爷,您且放心,即便您不吩咐,属下也会想到这一点的。”
“唔,我自然相信你会办得很好。”那人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来:“陆明,这么多年了,你从未曾失手过,我不相信你,天下便没有我值得信赖的人了。”
“属下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老爷给的,自然要竭尽全力为老爷做事。老爷务必请将心放回肚子里头去,属下肯定会将这一切都办好的。”
表了忠心,那人又弯腰郑重行了一礼,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瞬间水榭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人走到窗户边上,看着那条黑影一掠而过,身手极为灵活,轻轻喟叹了一声。
“老爷,何故叹气?”水榭门边站着两个人,皆穿着黑色的衣裳,贴在那里站着,就如那地府里的黑无常,阴气森森。
“世事无常啊。”那人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背着手踽踽而行,从半开的门里走了出去,远处的一点灯光照着,迷迷茫茫的黄,隐没在幽幽的黑夜里。
静夜,死一般的寂静。
走廊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碧纱窗边删过了一个人影:“是谁?”
“我。”
从走廊那边来了几个人,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个中年儒士,身边的书童提着一盏灯,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背着一个布囊,看上去慈眉善目。
“刘先生来了!”门边站着的中年汉子有几分激动,快步走了出去,朝那老者行了一礼:“刘先生,望穿秋水哇!”
老者摸了摸胡须,微微笑着颔首:“不好意思,老朽有些私事,耽搁了一日。”
“刘先生,咱们不说多话,你快来瞧瞧我们家公子。”中年汉子满脸焦急,手一伸示意老者跟着他进去,自己身子一转,就如旋风一般,步子橐橐的朝雕花门那边过去了。
推开雕花门,一种说不出的甜香扑鼻而来,墙角安放着一只鎏金铜兽壶,一缕熏香袅袅的从壶嘴里冒出,淡淡的白色,到了末梢转成了极浅的青色,慢慢散开不见踪迹。
鎏金铜兽壶的旁边有一张很大的拔步床,帐幔低垂,看不清床上那人的模样,拔步床之外,有两个丫鬟低头站在那里,看不清眉目,但是从身形上来看,都不属于娇弱型的,两人腰间缚着的腰带颇有些奇怪,一节一节,既不像玉带,也不像一般丝绸。
“公子回来这两日,有何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