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娘的眼睛瞪得很大,里边有一丝说不出的惊慌失措,端着饭碗的手搁在桌子边,那饭碗微微颤抖,一点汤从饭碗里泼洒出来,滴落到了桌面上。
“哎哟……”崔大娘赶紧站起身来往厨房赶:“我去拿块抹布过来。”
她佝偻着的背显得更弯了些,走起路来有些吃力,行动迟缓。
卢秀珍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三两银子已经将崔大娘给吓住了,都还没告诉她花铺的实际经营情况哪——不知道崔大娘的心脏承受力好不好,若是直接告诉她今日就挣了将近一百两银子,她会不会当即晕过去?
“阿娘。”
崔二郎还在灶膛前呆呆的坐着,膛里已经没有炉火,微微有些热气,周围一片昏黑,他没有点油灯,但是能从那身影看得出来是他娘走了进来。
“二郎。”崔大娘从墙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块抹布,扶墙站着,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阿娘?”崔二郎赶忙站了起来走到崔大娘身边:“有啥事不高兴?”
“你大嫂……”
崔二郎的心猛然跳了跳:“大嫂怎么了?”
“你大嫂请尚工师傅们吃个饭就花了三两多银子哪,这、这……”崔大娘有些悲愤难受,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六丫给人做一个月事情才挣二两银子呐。”
“阿娘,那花铺里的粉刷木工活都是尚工大叔们做的,花铺被他们这一弄,不知道有多好看呢。今日尚工大叔们又都跟着去花铺了,好些人在那里帮忙都没歇过气,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就请他们去江白楼吃饭了。”
江白楼是江州城最好的酒楼,这么多人只吃了三两银子的饭菜,也不算多。
“可是也该省着点儿哇,三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就不能去别的饭店随便请两桌?到那些小饭馆去,最多不过一两多点儿,能省出一半来。”崔大娘实在没法理解卢秀珍的做法,更让她觉得惊骇的是,就连自己平素节约惯了的儿子也开始散漫了,竟然觉得请尚工师傅们去江白楼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起来还真要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才是,否则这般大手大脚,再挣钱也能被他们败光。崔大娘沉了沉脸:“二郎,你去将三郎四郎五郎他们喊进来,我和你爹有话跟你们说。”
崔二郎瞅了瞅他娘,厨房里昏黑一片,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从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她有些生气。
到底怎么了?阿娘难道要揪着请尚工大叔们吃饭这事不放?今日芝兰堂里能卖那么多篮子插花,跟尚工大叔们做的角架大有关系,正是因着那些角架做得精致,很官都是从想附带角架一起买回去到最后被说服提了一篮花回去。
看着来买花篮的人多了,大嫂甚至后来还给他们说了个笑话。
有个古董商人去小山村收购古董,看到有一家拿着一个古老的碗装了剩饭剩菜给家里小狗喂食。那古董商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那只碗很值钱,但他又怕直接买那只碗会让农夫觉察出他的企图而故意抬高价格,故此他先夸赞了下那条小狗,提出要花银子将那条小狗买下来。
农夫说:“可以,二两银子把狗买走。”
古董商人答应下来,付了银子买了小狗,然后很愉快的指着那只碗说:“我想将这碗也买走,免得小狗不习惯没有它的专用饭碗。”
“哦,这可不行,我还要留着它卖小狗的哪,”农夫摇着头说:“已经有三个人买走了我家的小狗,您是第四个。”
大嫂说完这故事时,愉快的眨了眨眼睛:“我们芝兰堂里的角架就是那农夫的饭碗,他拿着卖小狗,我拿着卖花。”
确实如此,很多顾客是一眼看中了角架,这才提出要买花的。
芝兰堂才开第一日便卖了三十多篮花,崔二郎觉得这三两银子请得不冤枉,芝兰堂又不是只开一日两日,开得两个月,请尚工大叔们吃饭的银子便省出来了。再说这芝兰堂的布置,哪样不是尚工大叔们费心给弄好的?请他们吃顿饭也就这么一回事。
“二郎,你去喊了他们过来。”崔大娘摸着黑从碗柜里端出了油灯,用火折子点燃了灯芯,暖黄里的一团光亮里,照出了她一张皱着双眉的脸。
“嗯。”崔二郎应了一声,心中虽有腹诽,可他习惯性的听从崔大娘的安排,转身就朝门外走了过去,淡淡的星辉下,他看到了卢秀珍正坐在桌子旁边,一张脸孔素雅清秀,她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迷人的微笑。
“要不要……”站在门槛,崔二郎回过头来:“要不要喊大嫂?”
崔大娘犹豫了下:“我去喊她。”
崔老实一家聚集在堂屋里边,围着一张桌子站的站坐的坐,一盏油灯恍恍惚惚的闪着,将那碧纱笼里扥圣旨照得暧昧不明。
“阿爹,阿娘,你们要说啥?”崔五郎有些站不住脚,脸上全是着急神色:“我们还要将苗圃那边的地整出一块来哩。”
今日花铺生意好,崔家几个后生心里头高兴,个个想要为自家的铺子多出一点力,几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就合计着,除了在自家院子里整出种花草的地方来,还要去院墙外边开几亩地来种花种草,这样就能保证货源了。
“若是去别的地方进货,那可是要本钱的,咱们从栖凤山上照着大嫂说的挖些树来,然后进行培植栽种,那可是不要本钱的生意。”崔二郎的话甫才出口,就得到了几兄弟的一致赞成:“对对对,赶着现